赵荣琛是一个浑身写着蛮不讲理的人,所以凌巧春从来都没有想道,他其实也可以跟温柔划上等号。
那姑娘被他挡着,看不真切脸,只见着身材窈窕,似乎有些赢弱,所以两人一起站立的时候,赵荣琛一直有意无意的侧着身子护着她,以防她被来来去去路过的人撞到。
“就这本好不好?”那个女孩子笑着问道,凌巧春隔得远,只能看到她微笑的侧脸,似乎正在哪着一本新出的话本问赵荣琛意见。
“没事儿,你要喜欢就都买下来,反正也没多贵。”赵荣琛温柔的看着他,财大气粗的说道,他那架势似乎这姑娘要将着书店里所有的东西买下来他也不介意。
“哪里需要那么多。”那姑娘被他逗的掩口笑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去挑书。赵荣琛意兴阑珊的抱着手臂站在她的身后充当保护神,他的姿态充分显示他对这里压杆儿不在乎,他只是为了陪那个女孩子才来。
凌巧春看着这一幕眼热热的,似乎委屈至极,很想凑到赵荣琛身边儿去,但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凌巧春也觉得自己这心里活动莫名其妙,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可为什么自己见了他似乎就浑身都不对劲儿?
赵荣琛跟着那姑娘边说边往里面走,正说话间,忽然一个书呆子正捧着一摞书往过走,一不小心踩到了那姑娘的裙锯,扑腾着不但自己的书掉了,连带的将赵荣琛那边的姑娘也扑腾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凌巧春只觉得对面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时间仿佛停止了,书架上的书以很滑稽的姿势停滞在半空中,赵荣琛不急不徐的将着塔怀中的姑娘扶起来,然后将着那个书呆子的额头对准柜角。
接着,下一秒钟,时间又恢复了正常,书架上的书哗啦啦惊天动地的掉了下来,赵荣琛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抱着他怀里的姑娘躲到了旁边,而那个倒霉的书生先是被磕到桌角,然后下一秒钟又被从天而降的书活埋在了地上,只留了两只腿在外面,又是可怜,又是可笑。
接着,赵荣琛站在那里,真的嚣张的大笑了起来,嘲笑之情易溢于言表。
凌巧春看着一幕,忍不住皱了眉头。她生平最讨厌这种恃强凌弱的人,若那个书生原本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这状况分明是赵荣琛恶意陷害,他这人怎么能如此冷血。
不过这还不是最恶劣的,等着那书生满脸是血的爬出来,不小心有血滴在了他怀中护着的姑娘裙摆上,赵荣琛顿时怒目相向了起来,抬起一脚踹在那书生的屁股上。那书生还没站稳就又跌进了书堆,惹得围观人群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
凌巧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拉墨香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去管管,毕竟在你家的店铺,闹将起来不好看。”
“这,”墨香知道父亲不在场,看着一堆人哄过来心里头也正着急,正要迈步,可是看着凌巧春不免又有些犹豫,“这,还是等别人来吧,我先陪夫人你却街上逛逛。”
墨香倒是个谨慎,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难道你爹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浑然不把东家的生意当回事,遇到乱子也装作没看到的推给别人?”凌巧春听着她这话,当下冷着脸问道,墨香一看一下畏惧了,连忙解释到解释道,“不是我不过去,只是这里粗人这么多,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你该怎么办?夫人跟生意相比,当然是夫人为重,我相信就算是少爷在这里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的确是非常会说话,这个时候这话说的无懈可击。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你还是放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凌巧春听着她这话微微一笑,然后保证道,“我这就回房间里呆着,你去忙活你自己的就好。”
“夫人肯这样,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墨香想了想也觉得别无他法,凌巧春这会儿不添乱是最好的,于是她松了口气,指如何往回走之后,就分开看热闹的人群往事发地点走去。
凌巧春走了两步停在原地,赵荣琛他们那里闹的挺大,不少人都跑去看热闹,她逆着人流站立,很快就被人流淹没,许多人阻隔在她跟赵荣琛之间,她确定那边看不清自己之后,直接扯了面纱往外头走去。
等到走到了外面,凌巧春看着外面的艳阳天,只觉得浑身轻松,开始还是慢慢的走,最后就跑了起来,一路上越跑越快,直到看不见了那条街之后,才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扶着软掉的膝盖站在人家的房檐后,跟着疯子一样的大笑了起来。
终于逃出来了,从此不用再忍受莫名其妙的辱骂殴打,也不用再担心被人不明不白的侵犯,贞操不保了。
凌巧春逃出来,第一个想到自然就是回家。她家在城西的墙根儿下,并不十分难找,凌巧春这些年来每年偶尔也获准了有几天假回家,每次回家虽然都住不上几天,但是她想着毕竟是骨肉至亲,如今自己走投无路,母亲总该可怜可怜自己,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就这样,凌巧春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了自家住的巷子口外,看着那有些陌生的街道,她本来满满的信心不知不觉又消散了许多。
还是等等吧,她这么对自己说着,然后躲在巷子口的暗处,看了半天的人来人往,希望找到个熟人问问状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凌巧春这么等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见着巷口走来了一个妇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凌巧春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等着她走近时,才试探性的张口道,“阿母?”
王婆正在骂骂咧咧卖菜的赵汉子少给了他一把葱,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她被着路边的黑影一下,当下篮子都跌在了地上。
“你个夭寿的仔啊,好端端跑出来做什么!”王婆等着凌巧春走了出来,看着她神色遑遑的样子,当下没好气的骂道。
“阿母,我,”凌巧春看着母亲,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倒是泪水先流了出来。
王婆看到凌巧春的泪水,愣了一下之后慌了神,忙追问道,“巧娘,你被你婆婆赶出来了?”
“没,没有。”看着母亲警惕的神情,凌巧春不敢说真话,想了想有些难受的说,“我,我想你们了。”
“我有什么好想的。”王婆一听凌巧春说没有被婆婆赶回来,当下松了口气,然后捡起菜篮子的菜,不满意地说,“要真想我们了,也不知道送我几个钱使使,你想你娘就是用嘴想想的嘛。”
“我,我,”凌巧春被王婆这么一挤兑,当下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你,害我跌了一篮子,你还嫌害我不够啊。”王婆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提着篮子站了起来,“现在人都见过了,你赶紧趁天没黑自己回去,我可不会留你吃晚饭。”
“他们对我不好,”凌巧春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声的辩解道,“婆婆打我,不给我饭吃,还有小叔子,他,他晚上摸到我房里来,想要跟我,跟我,”
那些话,她却是羞耻的说不出来了。
王婆听着这话,却是不以为然,“你婆婆打你算什么,天底下有哪个儿媳妇是不挨打的。你小叔子不是想睡你么,你问他要吃要喝不就够了。”
“娘,”凌巧春没想到母亲竟然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当下眼睛都睁大了。
“瞪什么瞪,少见多怪。”王婆不满的训斥道,“你男人反正度死了那么久,你跟谁睡不是睡。你那小叔子又年轻又有钱,他肯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你乖乖将他伺候好了,将来也让你娘沾点光,享享福。”
“好女不侍二夫,”凌巧春气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丈夫死了,我自然该为他守节,跟着别个男人拉拉扯扯算生事儿。何况那人还是我小叔子,你,你这样说就不怕将来别人戳咱们脊梁骨。”
“哼,戳脊梁骨顶个屁,脸面等抵吃么?脸面能抵喝么?”王婆不屑的哼了两声,然后看着凌巧春,不耐烦的训斥道,“算了,你的事情我懒得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将来被别人扫地出门别来找我,我可没有余粮接济你。”
听着母亲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凌巧春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剩下的话没勇气再继续说下去了。
“走走走,别当我的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就是死也别死我门前头,我觉得丢人!”王婆恶毒的说,然后一巴掌推开凌巧春,目不斜视的往家里走去了。
凌巧春站在原地,因着逃出生天而获得的那点点快乐因为母亲的恶言恶语而烟消云散。不管她遭遇了什么,母亲显然都毫不在意,她所要求的则是自己别烦她。
凌巧春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失魂落魄的朝着别处走去。她还记得母亲的话,死都不能死在这里。
就这么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路上的车马少了起来,凌巧春走在街上默默的想着要是被巡逻的人抓到监狱也不错,起码会有饭吃。
这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然后忽然又停下折了回来,就在凌巧春怀疑这是金世杰来搜寻她的马车,打算逃跑时,忽然见到那车窗的帘子掀开了,然后赵荣琛的脸露在了窗口。
“上来。”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之后,用不容分说的口吻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