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天,不知不觉就下了雪,厚厚的一层却也十分冷,像是洒满了糖霜的小糕点,看着倒也有几分趣味。赵荣琛从外面走进来,见着凌巧春正拿着衣服在窗下绣花,便让左右没有出声,悄悄的走过去,猛然一巴掌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哎哟,手怎么这般冷。”凌巧春打了个哆嗦,赶紧将着怀中的暖炉拿出来塞给了他,然后帮着他捂着手。赵荣琛顺势坐了下来,伸手去看她怀中的活计,“在做什么呢?”
“给你做的长衫。”凌巧春拿给他看,白色的细竹绵,上面影影绰绰的绣着竹子,简单而又清雅。
“你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劳这神做什么。”赵荣琛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慢悠悠的说道,“况且这是大夏天穿的东西,这会儿哪里用得上。”
“现在开始做,等夏天就刚刚好了。”凌巧春笑了笑,扶着上面的竹纹笑的甜蜜,“若是等着夏天做,那又来不及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赵荣琛看着她的手,眼里头虽然含着笑,但是笑容却有些惆怅,“今年不行等明年便是,反正我不急。”
“说的也是。”凌巧春怔了片刻,然后也笑了,“这么说反而是我傻了。唉,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想着做些事情,似乎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就是想东想西,才会身子不好的。”赵荣琛只觉得那衣服刺眼,夺了扔在旁边的箩筐里,“以后这些都不许你做了,丢给丫鬟们去做去。事事都要劳你动手,还要她们做什么。”
“少爷说得是,你早该这么劝劝少奶奶才是。”紫菀端了药过来,听着赵荣琛这样说,忙点头附和,半真半假的笑着抱怨道,“少奶奶老抢我们的活计,再这样下去,奴婢们可都没饭碗了。”
“行了,我没你们会说,依了你们还不行。”凌巧春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赵荣琛怀里坐直了身子,让着紫菀把药端给她。
“闻起来真苦。”赵荣琛静静的坐在她后面,看着她低头要喝药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瞧你这话说的,好喝那就不叫药了。”凌巧春被着他这话逗得噗嗤一笑,双手捧着那药碗,“大夫开的,再难喝不也得一日一碗。”
“真的很难喝?”赵荣琛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像个好奇的孩子。
“不然你尝尝?”凌巧春看着他那样子,玩心骤起,捧起了碗转头看他。赵荣琛见状,也不含糊,直接伸手接过碗去,猛然灌了一口。
“哎,你这是犯什么傻呢。”凌巧春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忙赶身去抢那碗,却不料赵荣琛一手按住了她,然后一手越过去,直接仰起头将着那碗一饮而尽,然后才将碗放下。
“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啊。”他一松手,凌巧春立刻跪坐了起来,伸手就在他背上猛拍,要着他将喝下的药吐出来,没想到赵荣琛不但没吐,反而皱着眉头咽了几口口水,将着最后一点苦意吞了下去,然后才抓住她按在怀里,“好了,别打了,我都咽下去了,吐不出来了。”
“那是我的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平白无故的抢什么啊。”凌巧春急的都快哭了,“赶快吐出来啊!”
“厨房里应该还有药吧?”赵荣琛看着吓傻在一旁的紫菀,平静的吩咐道,“再重新给少奶奶端一碗来。”
“是,”紫菀行了礼,机械的往门外走去,一直到了户外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不怕毒。”等没有人了,赵荣琛才紧紧的将着凌巧春抱进怀里,然后呢喃的说道,“你整天都要喝这么苦的药,我看在心里头,心疼的很却又没有办法。”
凌巧春听着这话,身子一颤,却是在那里出不了声了。
“我没法叫你不苦,就只能陪着你一起受苦了。”赵荣琛蹭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脸上却十分满足,“以后喝药,你一碗,我一碗,我陪你喝到你不用喝为止。
“傻瓜。”凌巧春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忽然滚了下来,笑着骂道,“人家有陪玩陪睡的,哪里有陪吃药的!是药三分毒,你这么乱喝,万一出事了怎么得了。”
“那我喝傻了,你会嫌弃我吗?”听着她的关心,赵荣琛笑的一本满足。
“你以为你现在有多聪明,”凌巧春觉得自己这么哭哭啼啼的怪不好意思,挣脱了他的怀抱,拿着手背抹了抹脸,没好气的说道,赵荣琛听着这话却乐了,又跟牛皮糖一样的黏上了她,“那就是不嫌弃的意思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臭美。”凌巧春扭了扭,却觉得冬天里他的怀抱格外温暖,懒洋洋的舍不得离开。
“说好了啊,我陪你吃苦,你不要离开我。不仅今年这样,明年,后年,一辈子都要这样……”赵荣琛抱着她,看着窗外的大雪,笑眯眯的说道。
**
青檀一向讨厌下雪,更加讨厌大雪天出诊,所以去帮着那个什么劳子的淑妃娘娘诊脉时,整张脸都是臭的,开药方时更是多加了一钱巴豆,让那个最近有些不爽利的娘娘好好爽利一下。
“等你拉的稀里哗啦,我看你还怎么侍寝。”青檀坐在轿中狠狠的说道,然后琢磨着等会儿回家吃些什么犒劳自己,想的正入神时,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往旁边走去。
“怎么了!”青檀没好气的问道,只觉得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小姐,是大雪天路滑,阿大给摔着了。”外面是轿夫诚惶诚恐的声音,青檀听着这个,眉头锁的更紧了。
所以说嘛,她最讨厌下雪天了。
“去附近给我找个轿夫来!”青檀冷冰冰的吩咐道,窝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要不要出轿子。
真的好冷,手都冻僵了,实在不想出去啊。
“真的很疼吗?你试着动动看,看着有没有伤了大腿?对,就是这里,啊,抱歉,弄疼了你吗?对不住对不住……”外面忽然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声音,青檀想着既然有滥好人出手相助,自己就不用费周折了,索性闭目在轿中养起神来,却不料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不但没好,似乎阿大的呻吟声还越来越痛苦了,只能无奈的袖着手走了出去。
“怎么是你!”
“里面竟然还有人!”
青檀跟着外面的热心人一照面,两人俱是吃了一惊。青檀吃惊的是这人竟然不是陌生人,而是苏立行。
“我刚走在这里路过,见着他一个人冰天雪地里的躺在这里,还当没有人。”苏立行见着青檀从轿中走出来,笼着袖子一副万事与我无关的样子,顿时口气便有些冷厉了起来,“你这主人是怎么当的,如此草菅人命!”
“你都说我是主子了,向来只有奴仆服侍主子的,哪里有主子去操心仆役的。”青檀没好气的说道,拜赵荣琛所赐,她对着苏立行实在是没有好感,口气就有些阴阳怪气,“苏大人,我不是你的那些罪犯,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你,”苏立行愣了片刻,然后认真的看了看青檀,“你认识我?”
青檀见着他这样,脸都绿了,她虽然今天出门不修边幅点,为了保暖穿了五层棉袄,另外带了耳护帽子,但也没有丑到让人认不出来的地步吧。
看了看在地上努力忍着不敢呻吟的阿大,再看了看旁边一张白痴好人脸的苏立行,青檀没来由的就感觉一阵厌烦,当下不客气的说道,“滚开。”
苏立行傻到那里,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这么不客气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最讨厌冬天了。”青檀满脸不悦的嘀咕着,然后走到了阿大的身边,慢慢的弯下腰去。她穿了三条棉裤,整个人跟棉花包一样,行动十分笨拙,下蹲和站立尤其困难,形象更是别说了,撅着腚蹲在那里时,自己都想把自己埋在雪里得了。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疼?”青檀不情愿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着阿大身上戳着
“这里。”当被戳到痛处时,阿大倒吸了口凉气,但是本能的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呼痛声。
他知道青檀最讨厌病人大呼小叫的了。
“唔,没有摔断。”青檀的口吻听起来无比遗憾,面前伸出了手掌,握着他的腿野蛮的摆弄着,那样子连旁边人看着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苏立行生怕她废了这人的腿,跨前一步正要阻止,没想到青檀却停住了动作,对着他伸了伸手,“拉我起来。”
“什么?”苏立行没闹明白,但仍然伸出了手。
“果然脑容量不够,改天得开几服药吃吃,或许能不要笨的这么厉害。”青檀毫不介意苏立行能听到的嘀咕着,自己攥紧了他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
“真暖和,果然笨人体温高……”青檀站起来之后,握着苏立行的手有点舍不得放开。刚才看着这人只穿了一层棉布袍子,便想着他准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可谁知道一摸人家的手却发现比她这棉球还热的多,顿时各种羡慕妒忌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