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巧春觉得,赵荣琛这一病,人倒是听话了不少,遇到她喂药时,哪怕遇到他不爱喝的药,都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喝下,跟着之前没事儿找事儿的样子相比简直进步到了天上去。
“还是少奶奶有办法,奴婢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谁能让他配合喝药休息。”紫菀诚心诚意的说道,很为凌巧春的回来而感到高兴。
凌巧春不在家的那三天,她们可是快被折腾死了。
凌巧春听着这话,抿着嘴笑笑,然后问她,“最近家里头怎么样?”
五夫人跟她是同时进门的,所以一开始并不知道赵荣琛的状况,凌巧春派人说没事儿她也就信以为真了,并没有过来。等到后面知道了,跑来看时赵荣琛都能自己起身了,所以除了念叨了凌巧春一阵之外,并没有动作。
凌巧春并不操心她那里,她问的是大夫人。
紫菀是她的心腹,一向负责帮她打听家里的消息。凌巧春这几天只忙着照顾赵荣琛,原本要去给大夫人复命的事情都交给五夫人做了,她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闹着呗。”紫菀说起这个,颇为凌巧春感到自豪,“五夫人去找大夫人复了命,当下就要大夫人解钥匙给她。大夫人哪里肯这个,当下问了五夫人几个问题,结果五夫人什么都回答不上,然后大夫人就冷笑的说,既然不是她自己解决问题的,那这钥匙便该交给那真的解决问题的人。”
“少夫人,你说大夫人是不是想让你管家啊?”紫菀说起这个来还挺激动的,毕竟大丫头虽然体面,但也得分跟了谁。就像是大夫人身边的辛夷佩兰,走到哪里不一堆人巴结奉承着喊姐姐。若是凌巧春掌了管家权,那她们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怪不得母亲一直催促我过去。”凌巧春自言自语道,猛然听着紫菀这话,当下忍不住笑了,“她不过是拿我做筏子治我婆婆,你当她真心肯放权给我啊。你放心,这事儿成不了的。”
“哦。”虽然早猜到如此,但是真心听到却还是略有些失望的。紫菀应了一声,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道,“那万一成真了呢?”
“万一成真,也不能要。那就是个烙铁,谁摊身上谁就不好过。”凌巧春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人微言轻,又是个小辈,要真让我管家了,一堆人都上来赶着给我下马威,我能压得住谁?到时候治了不对,不治也不对,被人放在火上烤来拷去,最后还要承了人家的情,实在是划不来。”
“这倒也是。”紫菀思索了片刻,吐了吐舌头说道,“您就是想得比我们周详。”
“哪里,只是我不贪罢了。”凌巧春笑了笑,抹平了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我跟着你们不一样,我是真个穷过的人。穷了的人阔起来,便比那些一直阔的人要懂得惜福。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把好事占全了的道理,你想要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我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不敢多苛求了。再要多那是贪心。”
“跟您这样明白的人可不多。”紫菀看着凌巧春感叹道,心中暗想,这府里头的人,不少也是穷过,只是这人一旦富起来,那却是欲壑难填,占多少都觉得自己拿得少了,最后吃亏的倒真不少。
她们主仆俩在这里闲话,大夫人那边,却也正在上演着差不多的戏码。
大夫人本来暗地里头给五夫人下了绊子,便坐稳了等着五夫人回来哭着讨饶的,可谁知道等了三天都没等着五夫人回来,顿时心里头有些不安了。后来听着五夫人婆媳俩终于回了府,她有心要去探上几句,却又担心着失了身份,所以只能按耐着。
这也是凌巧春事先行事周密的缘故,她进村儿到动手之前,都没有跟户头挑明来意,所以杀了个措手不及,那户头直到被抓,才意识到凌巧春是专门对付他的。村子早就被围了个似铁通似得,猛然发作,他一家老小都被绑了入狱,所以大夫人是真真儿半点消息都没得到,还在心里头狐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自己派去办事的人也不来回复声。
不过纸里头到底包不住火,再说五夫人压根儿就没想要遮掩,大大咧咧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立了功,兴冲冲的跑去大夫人那里炫耀,一下子就让大夫人意识到事情不妙。她毫不含糊的一面装病,一面派人去庄子里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不过一天的功夫,便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的个一清二楚。
要凌巧春来说,这次其实最后是功败垂成。若不是赵荣琛忽然发病黏着她,那就该当晚趁着大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找她对峙,大夫人糊里糊涂,最好给她下套。但是如今都耽误了三五天,大夫人什么都知道了,早就想好对策,再去找人要东西也好夺权也好,都是限于被动了。
很显然,她这一趟出行的成果,差不多都全部废了。
所以,凌巧春这两天实在是不想出门,反正婆婆所图的跟她心里头想的又不是一回事,出去替她收拾篓子又十分憋气,不如在家里陪赵荣琛的好。可她没想到,这一次办事利索,不但让五夫人记住了她,也叫大夫人将她放在了眼里。
大夫人原本是装病,但是听着她的心腹被凌巧春罪证确凿的拿下,那立马是真病了。好不容易培养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被人不明不白的砍了,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不让她生气吗?想着她在这宅子里翻云覆雨了十几年,竟然栽在一个进门还不到一年的新媳妇手里,实在是可恼啊。
那处庄子,是家里头早年治下的,离京城不远,难得的又全是良田,有水渠有大路,无论是栽种收割都极其方便,若不是这两年遭了天灾,那真是她想要也没办法弄到手的。自从前年那边报歉收,她便上了心,一边将着那里要求的修水渠建水的事情通通否决,降低村庄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然后再因着它的受灾,在账面上做文章,硬将着这本来值近千两银子的庄子贬值到一半。
赵家每年都要清理些不良资产,她已经筹划了三年,正打算今年年末将此处庄子每年贴钱太多划到变卖的田产中去,可谁知道竟然让凌巧春这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给踢爆了。如今这人已经闹到了官府里,接下来便肯定会查账,她如何自保都成了问题,心再强也不可能把手伸那么长了。
她原本是看中那地方,打算买下来给沈沉舟当嫁妆的。她当年就是吃尽了嫁妆少的亏,所以等轮到这个被她视如己出的侄女,她是一点委屈都不忍心让她受。可惜沈沉舟在赵家,吃赵家的喝赵家的倒是没问题,但她出嫁赵家肯定不会出银子给她置嫁妆的,所以大夫人只能自己背地里这里搜刮一点,那里搜刮一点,装作娘家送来的算到沈沉舟嫁妆里去。
“好了,姑母,你就不要不开心了。人是铁饭是钢,你都生病了,不好好吃饭怎么成。”沈沉舟坐在大夫人身边,端着碗参汤苦苦的劝着,说的大夫人眼圈一阵红。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不强,婚事被那人抢了不说,连着攒一点嫁妆都要被人阻扰,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大夫人很自然而然的,将着所有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凌巧春头上。若说她之前对着这侄儿媳妇还是可有可无,那现在却就是恨之入骨了。
绝对比恨五夫人还要恨。
“唉,你别哭,我吃还不成么。”大夫人见着沈沉舟哭得泪人一样,就着她的手吃了几口,然后让着自己贴身丫鬟帮她按着头,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只是一想到这事就真气,胡奎那?被人抓了连个信儿都不知道报,真是猪脑子。”
“不就是一个庄头,有什么了不起的。”胡奎就是被凌巧春送到官府去的那个庄头的名字,沈沉舟在他来送东西时见过几次,对着那个谄笑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不以为意的皱了皱眉,继续喂着大夫人喝汤,“只是他被抓了,会不会扯上咱们?”
大夫人从中搂钱的事情,她却是知道一些的。如今这送钱的被抓了,她很担心牵扯到大夫人。
“我已经派人去牢里头说了,他聪明点便知道不该胡乱攀咬。”大夫人说起这个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她查账便是,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查出来什么?哼哼,她要是想查,我就放开手要她查,只怕到时候她自己收不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