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伴被带走，段原的妈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妈·的！”钱盛眼中都要喷出火来，“走，咱们追上去，跟他们拼了！”
段原也想来场痛快的战斗，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但是他知道现在不能，而且他们这会儿根本追不上：“小王，他们说什么防空洞，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王奇方想了一想，一下子回忆起来：“我刚来银泽镇的时候，民兵队带我们新来的人去过一个防空洞。这是一个******时期的老式军用防空洞，很深，地下空间也很大，有些大厅都能停好几辆车子，里面的功能室比较齐全，我记得武器库都有两三个，全部住满容纳一千个人没都问题。而且这里面的地道很发达，主道支线错综复杂，互相交织，如果没有人带路，手里又没地图的话，非常容易迷路。我想这会儿姓刘的他们大本营就建立在那里，整个镇上也就那里最安全了。”
段原搓了搓手：“那你知道入口在哪里么？”
“入口这事就比较复杂了。”王奇方说，“整个防空洞最有特色的地方就在这里。我看到过地图，当年设计构建这个防空洞的人结合了银泽镇的地方特色，使得整个地下交通网络蛛网化，可以说，全镇都有秘密入口。有些在民宅的石基下面，有些在树洞里面，有些在河边的石阶旁，反正极尽能工巧技。当时我进去的口子就在武装部大厅的的屏风下面。我猜这会儿姓刘的肯定下令把没用的口子全部堵起来了，我们要进去只能正面去。”
段原操起枪，对钱盛说：“咱们先去看看。”看到王奇方也要来，他郑重地说，“小王你拿好枪，守在在这里，替我保护一家老小，万一以后回不来，就全靠你了。”
在一阵短暂哀别之后，段原、钱盛走出了地下室。
两人来到地面之后，发现刘眼镜他们的车子早已不见踪迹，正在发愁怎么去镇上时，段原想到了自己的摩托。
他赶紧凑到损毁的地基旁，扒拉掉掩盖着的残垣断壁之后，两人合力将一大叠厚厚的石棉瓦全部移开，果然幸运，摩托车还在。段原在核爆前就将摩托停在了室内的最西侧，贴靠墙头，而旁边就是一大堆老爷子用来搭窝棚的石棉瓦，当墙受到冲击波倾倒时，车子被盖在了最下面，石棉瓦盖在上面，由于数量足够多、又够厚，保护了摩托免于火烧。
两人将摩托拉出，发现车子由于受到挤压，很多金属部分发生了形变，段原做了简单的清理之后，用脚踏点火，摩托车的双缸发动机又发出了熟悉的沙沙声。
“啧啧，有句说句，小日本的车子还真不赖哈。”钱盛欣喜地说。
随即两人上车，向武装部驶去。
本来这段路并不长，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但由于周遭景色大变，两个人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破败的环境中。
银泽镇已经不是之前的恬静村镇，他们看不到一桩完整的房屋，到处是燃烧后的灰烬，黑沫铺满了地面。地上还会时不时看见一些焦黑的碎块、骨头，分不清是人是兽。马路上也到处是砖块、汽车残骸、倒下的树木，极大减缓了他俩行进的速度。
好在开的是两轮摩托，段原他们还不至于无路可走，当行进到一个拐角时，段原冷不丁发现一个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在收拢地面上的碎尸。
“卧·槽！”钱盛让段原停下车，自己定睛看去，“他不会要拿去煮了吃吧。”
段原被他讲得一阵恶心，他们将摩托掩蔽好，并做了标记，偷偷地潜伏过去。
这是一个中年人，接近五十岁，头顶光光，肥头大耳，全身穿了件发黑油腻的怪袍子，裹得严严实实，胸前还看见晃荡着一根项链，上面的吊坠呈十字型，伴随着他的动作拼命跳动。
段原只见他拉着地面上的碎尸，凑拢在一块儿，四处寻找着瓦片和木梁，将尸体遮盖起来，最后还对着尸体低头。
段原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间，中年人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段原两人立即贴靠在破墙后面，手里紧紧握着枪。
几步路的功夫，那人就走到了他们旁边：“你们不用躲啦，我老远就听见你们车子的声音了。你们也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手里没武器的。”
段原慢慢将头移出来，他看到中年人双手举着，背对着他们站立，而附近没有其他人。于是他连忙走到他身后，用枪顶住他腰：“我有枪，你别乱动，慢慢转过来。”
随着中年人肥腰的扭动，他将身子转了过来，这下段原看清了。他穿的是一件基督教的教袍，胸前挂的是一个十字架。
“你是谁，刚才在干嘛？”钱盛用手枪指着地上的尸体问。
“末日降临，凡是信主的必将复活。保护好他们的肉身不受野兽滋扰，也是爱的体现，我只是在奉行主的天道。”中年人回答，“我叫杨伟，是青松区余山脚下圣恩天主教堂的神父。”
这下段原摸不着头绪了，这家伙满嘴放炮，分不清是敌是友。
接着三人陷入了僵局，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看见谁都要一枪先崩了他？
钱盛受不了这冰冷的局面，率先发问：“你来自哪里？要去哪儿？”
“我从余山的教堂来，现在我在青松区周边清理尸体，收拢教民。”杨神父回答。
“你拿什么证明自己？”钱盛接着问。
杨神父从他百宝袋一般的衣兜中掏出一叠手写纸，上面全部是手写的宗教宣传语录，他一遍说着保佑的话一边递给钱盛：“这是我的名片”。
段原看着这一大刀纸，字迹看着都相同，段原心想这上百张纸得抄多久才能完成？这下他稍微放了心，因为只有真心诚意做宗教事业的人才有毅力在这不堪的年代做这种旁人看着很无聊的事情。
“你在外面这样晃荡，不怕被暴徒抓住么？”段原收起了枪。
“在我眼里，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没有差别，虽然启示录中记述的灾祸已经降临世界，但这还只是开始，作为主的工，我就是要坚持道义，不让撒旦诱惑仅存的世人。”
“好吧好吧，那杨神父，你自己当心点，银泽镇上坏人不少，特别是一个姓刘的戴眼镜的。”钱盛提醒道。
“你说的是刘队长吧。”杨神父说，“我已经拜访过他了，他是一个执迷不悟的羔羊，主会宽恕他的。你们还是躲着他为好。”
看来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段原心想，他不想跟这个执着、甚至略带神经的神父耽误太多时间，看在他人不错的份上，段原不忍心他手无寸铁在外乱闯，于是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Buck牌户外直刀递给他，让他注意安全。
“上帝保佑你们。”杨神父在胸前虔诚地画着十字。
随后段原、钱盛与他告别，徒步走向武装部。
两人在废墟中一路前进，迎接他们的不是武装部雄伟的房子，而是废墟中插着的五星红旗。
段原看到红旗，心中却不是滋味。原本这应该号召大家团结一致的旗帜，现在却插在一个冷血杀手的营地上，这是多么的讽刺，世界上假借正义之名行肮脏之事的人永远不会断绝。
段原数了一数场地上的车辆，一共四辆猛士，车子看着斑驳沧桑，似乎受到过剧烈的冲击。
在车子的四周，两名民兵背着95式步枪正在闲聊。而他们身后的大楼遗址中，依稀看得见一个地洞的入口。为了防止民兵队设暗哨，段原两人在废墟周围仔细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找了一个废墟堆，躲在后面进行观察。
段原看了看手里的枪，自己拿的是一把********，钱盛拿着一把79式冲锋枪，现在虽然是二对二，两人分散开可以打一个突袭，但在火力上并无必胜把握，随即而来的增援很有可能将他们全歼，根本别想着冲进去救人。这怎么办，段原泛起了嘀咕。
“我们先观察一下。”段原低声说。
段原发现，民兵一小时换一次岗，期间两人中的一个还会开小差，跑到废墟后面上厕所或到地洞里去，而除了卫兵，防空洞入口没有别人进出。
“你手枪和消音器都带了么？”段原问钱盛。
钱盛摸了摸枪套：“带了，怎么弄？”
“还记得2018年我们在八万人体育馆配合反恐队去抓暴恐分子，搞掉门口岗哨的案子吗？”段原提醒他。
“好，那就老样子。你勾我上。”钱盛说完便抽出手枪，装上消音套，慢慢向后撤，从侧翼绕了过去，并以瓦砾为掩护，慢慢接近民兵，最近的时候仅有20米。
段原他们的战术非常老套，就是趁敌人分散的时候，一个引开注意力，另一个在背后突袭，然后迅速打扫现场，等下一个人出来再如法炮制。不过自古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有效的战术往往都是简单易懂的，但是否成功就得看每个细节能不能环环相扣，所以段原要挑曾经成功过的例子再来，因为他承受不了失败。
没有多久，其中一个人走向了地洞，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地洞之后，段原故意在废墟后面发出声响，那名民兵非常谨慎，他并没有急着去查看，而是一直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并持枪观察——好在段原他们做好了B方案。当这人始终不为所动的时候，钱盛已经在暗处端着手枪精瞄了他很久，当找到某个点之后，钱盛的手指扣响了扳机。随着段原听到三下轻轻的射击声，以及人体的倒地声之后，段原立刻从废墟后探出头，端着枪瞄准洞口进行戒备，此时钱盛立刻冲下来，将民兵拖向了废墟后面。
两个人在电光石火间解决了战斗，并耐心等在废墟后面瞄准，等另一个人出来。没过两分钟，开小差的民兵就叼着烟晃晃悠悠地出来。对他们来说，不管跟着哪个老大、执行什么狗屁命令，只要不是去送命，每天能见到太阳，吃上一口热饭，睡一个安稳觉就是最大的幸运，毕竟身处乱世，独自苟活就是生命的全部。然而这位的生命轨迹似乎要被扭转方向了，他才出来，还没来得及呼喊同伴的名字，四发子弹就从两个方向射进了他的身体。段原马上进入戒备状态，钱盛则立刻处理了尸体，并搜索两位战败者身上一切有用的东西。
段原接着走到洞口，探着头向下张望，这个才是是正儿八经的防空洞，虽然老旧，但坚固的砖石、合理的构造显示着曾经重要的使命，专用的地下灯具将地道照得一清二楚。当段原正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地道深处传来了谈话声！
不好。段原暗想，肯定是有人要出来了，可不能撞个正着，搞背后突袭才能获胜。于是段原连忙回到门口地面，此时钱盛正在废墟后掩盖两人的尸体、收缴他们的随身物品。看到段原面色紧张地从里面赶出来，钱盛知道这下肯定不妙，于是他向段原招手，两人回到废墟后面埋伏好，不敢出气。
是换岗的两个人，他们上来之后呼喊之前同伴的名字，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可能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叫嚷着回到地洞去了。
段原心想这下没戏了，肯定是回去通报刘眼镜去了。此时钱盛却冲着他咧嘴笑，手里还拿着东西：“猜猜找到啥了？”段原这会儿没心思逗乐，没好气地说：“能有啥？草纸吗？”
“防空洞地图！”钱盛得意起来。
“嘿，有你的。”段原拉着钱盛，拿起东西就往回跑，本来这次进攻就是盲人摸象，走一步是一步，现在能弄到地图，就能知道不同的洞口，只要老爹活着，就能找到他，甚至他们还有机会干掉刘眼镜！真是天助我也，段原兴奋地自语，他跑回摩托，赶在敌人发现他们之前，迅速骑回自己的营地。他要找到王奇方，因为只有他既见过地图又进过防空洞，是解读地图的最佳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