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原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离开过银泽镇了,其实自核战爆发以来,他们就从没出去过,一直窝在自己的避难小天地,免受了很多痛苦。对外信息的获取也只是通过小部分人的转述以及无线电波的接收。而现在出去才知道,世界已经完全变样。
车辆沿着公路行驶的时候,路面上全是烧毁的车辆,车内有很多骨骼散落在座位上;高架路上的护栏都倒向一边,似乎被风刮过一样;偶尔有倒毙在路边的行人,已经腐臭不堪,白骨嶙峋;围绕四周的农田已在烧毁之后长出了满地的野草。曾经的美好世界已不复返。
正当众人为世界的衰落唏嘘时,车辆已接近城区,杨立上士让段原将车子停下来,因为区政府的大厦上很有可能有观察哨,他们远远就能看见周边的动静。
段原将车子藏在了一个角落并做了遮盖,随后沿着满是废墟的街角,一路接近区政府。在这徒步的过程中,段原他们发现就算城市荒废,但还是有人在生存的痕迹,有些地方一看就是被翻动过;还有一些拆过的包装盒被丢在超市的门口。越是面对绝境,人类的求生欲望越是强烈,这或许就是我们人类历经劫难却又生生不息的原因。
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前面传出汽车的发动机声,六个人迅速隐蔽到一家商铺内,透过柜台缝隙,他们看到一辆军用吉普缓缓行驶,车上坐了四个人,但他们神情很放松,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定目的。
当车走后,杨立说:“这应该是汪永明队伍里的车辆,他们会在大本营周边搜索巡逻,可见我们现在已经快到了。”
“这里哪里有制高点?”段原问。
“你傻啊,区政府对面就是青松区公安局,我们之前不是去找过他们局刑警队长吗?”钱盛提醒道。
这让段原一下子想了起来,政府大楼的马路对面就是公安局大楼,只是低上两层楼,两者相差不过百来米。
“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那幢公安大楼好像破坏得很厉害,区里最好的也就政府大楼和医院了。这边走。”杨立带着大家往公安大楼走。
当人们来到公安楼的后门时,发现这里的确已经被破坏得不像样子了,门窗已经全部烧毁,墙体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崩坏,没有一堵墙是完好的,钢筋歪歪扭扭地突兀朝外,似乎随时要刺碎每个人的胸膛一般。
电梯是肯定没戏了,楼梯有时候也缺上好几级,六个人只得连拉带拽地爬上了最高一层楼,躲在一扇破窗后面,观察起对面的政府大楼。
虽然政府大楼也受到过核爆冲击,但由于旁边正好有小区群阻挡,因此造成的冲击伤害小很多,整体大楼并未发生形变。段原用瞄具望向顶楼,果然在水箱的荫蔽处,看到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聊天。而顺着墙面朝下看,在大楼地面的大台阶上还坐着三个人,枪放在一边,看来也是哨兵。而在每层内部,都能看到人员走动,有时候还能隐隐看到男男女女在一起寻欢作乐。
“入口在哪里?”段原问道。
“在背面有车库的入口,大厦正面也有入口。”杨立说道,接着他讲起了里面的地形。
政府大厦一楼是一个巨大的门厅,门厅两侧有电梯和楼梯,能上下通行,只是现在电梯估计已经废了,必须得走楼梯。地下车库则有三层,平日里上两层地库是普通的停车区,全是立柱,没有其他设施,而隐蔽的第三层则是政府的应急人防设施,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里面不比银泽镇的防空洞,房间宽敞且多不说,这下面的防空洞全是各种现代设施,有各种自循环设备,可以完全隔绝外界而生活,属于专业级别的防核防震避难所。中国人在建筑学上的极致造诣,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们想要潜入最底层进行爆炸不大可行,首先就算最底层爆破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底层地基是独立设计用来防爆抗压的,其次这避难所的门禁系统是独立的机械加电子复合系统,就算技术开锁的大师级人物也要开上几十天,而且配合电子系统,你开了机械锁也打不开电子密码锁。如果你想用脉冲武器打坏电子锁,那机械锁你也过不去。两者相辅相成非常麻烦。”
“我们不一定要炸掉这个避难所,但只要把这楼炸塌了,是不是他就被压下面一辈子出不来了?还有没有其他出口?”段原问。
“据我所知没有了,因为这个避难所的设计理念就是方舟模型,以一个小型核发电机作为能源供应,除了一个出入口不需要其他通道,他就如乌龟壳一般地保护里面的人生存。除非地球爆炸才能终结这个东西。上次听汪永明说过,中国这样的设施每个百万级人口的城市都有,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还不止一个。而且这还不算中央级别的超大避难所。所以我猜想现在某些政府机构还是处于运作中的。”
“那你觉得我们进入地库在承重柱上安装炸药怎么样?能不能炸掉?”
“我看行,大楼的承重虽然质量不错,但也是一般性的建筑,每包军用炸药炸一个柱子应该可以。我们可以潜伏进车库,然后安上炸药,定好时之后再出来。反正炸完他们就自顾不暇,跟不上我们了。埋在避难所里的人除非用大型挖掘机,否则怎么都出不来。”
“那我们待在这里等到天黑再行动。”段原说道。
接着六个人轮流拿着瞄具观察对面的情况,发现他们这一日都没出去,只是在闲散地放哨、巡逻。接着六个人便休息,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当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了第二日凌晨两点时,段原叫醒了所有人。就如同当年在朝鲜的志愿军一样,对战处于劣势的一方往往会另辟蹊径,选择突然袭击、午夜潜行等方式扭转战局。
段原让女儿待在顶楼,一旦交火负责提供火力压制;自己和两名男青年负责背起那十几个炸药包,以及安放和引爆,并将起爆时间定在30分钟之后;钱盛和杨立则负责潜行侦查,清掉中途遇见的任何人。最后约定好一旦发生意外,就在隐藏车辆的街角会面。
接着五个人背着大小装备下了楼,下去之后先绕到政府大楼后侧侦查,发现地库外面居然还有两个人在打盹。在尽量避免开战的前提下,五人只得绕到大楼侧面,以人梯方式攀爬进了二楼的窗户,由于楼层不低,最后一个青年在顶完所有人之后,自己上不去,只好回到段梦的位置。
四人进去之后,透过洒下的月光发现这是两楼的一个厕所,只是排水系统早已废弃,因此里面污臭不堪。正当四个人打算出来时,突然听见有人声过来。只见在黑暗中有一个人过来蹲在了地面上,随后便是小解的水流声。众人心想这可能是个女子,便随着她起身跟到了一个房间,这个原本会议室一样的房间里放了很多床垫、毯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男女,全都赤身裸体,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四个人先不管他们,在走廊尽头找到了楼梯,于是便顺着一路向下,曲曲折折走了近百来级台阶,终于下到了地库。地库里停满了车辆,而且都是民用车,有些车门大开,里面各种被褥等生活用具还不少,似乎当时有许多人开车来这里躲避灾难,试图居住。
此时钱盛和杨立分散到两头警戒,段原和男青年则在每个柱子上捆绑炸药包,由于他们行动之前就已经打开了计时器,因此不管如何,在时间到达之前必须要离开现场,否则就玉石俱焚了。十几个炸药包耗费了不少时间,当他们全部捆扎完毕时,已经差不多只有10分钟了,因此四个人没空再原路返回,直接走到了地库的出口,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守卫正在地库的岗亭里闲扯聊天。
原本段原他们打算当两人分开或者休息时,准备逐一背后偷袭,但是现在两个人似乎聊得不亦乐乎,并不准备休息。而此时,又听见车库里面传出了人声,似乎是有人过来要接岗了。
“那里谁啊,几个人蹲在一起尿呢?”出来的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似乎看见了段原他们在角落中的黑影。
“有人?你瞎了吧?”门口的卫兵一听说有人,连忙朝里面张望。
此时来不及犹豫,段原等人举起枪,射向最近的敌人。
啪啪啪啪的枪声响彻地库,由于大家都是黑暗中射击,因此双方并没什么伤亡。这对段原他们非常不利,一旦不能脱身,转眼就要被炸药的冲击所碾碎。
就在整个大楼人声鼎沸,似乎都要往地库赶时,外面却传来了交火的声音。
原来段梦听见大楼底部传出枪响之后,还看见很多人在大楼中走动,拼命地往下面赶,意识到爸爸他们肯定是受到了攻击,因此没有犹豫,她直接开始狙杀起大楼外的守卫以及大楼中的人员。当场就击毙了两个正门守卫,而逃在掩体后面的人发现了是来自对面的攻击后大喊:“对面大楼!对面大楼!”
顿时,所有人一股脑地对着段梦所在的大楼射击,在枪林弹雨中,段梦却不慌不忙地举枪射击,鉴于其在晚上看得清打得准,因此每声枪响都有人倒下。
此时在地库中的段原发现下面并没有敌人增援,因此稳扎稳打,慢慢找准了敌人的位置,先干掉了守门的敌人,边打边撤逃了出来。出了地库之后四人迅速向公安大楼靠拢,这时已经有敌人开始从正门出来,试图强行冲进公安大楼,段原他们见状连忙予以截击。正在双方交火之时,整个大楼底部传出了隆隆的声响,红光从一楼的各个门窗内冲了出来,接着大楼传出了怪异的裂声。
“不好,楼要塌了,大家快逃啊。”只听到对面的人大声呼叫,伴随着便是整幢楼开始扭曲倾斜。段原此时看到很多人已经爬到了窗口,赤身裸体地向下跳,有些人则抱住窗框死死不放,更多的人则是在大楼内部疯狂走动,试图寻找楼梯下去。正当众人为这残忍的胜利所唏嘘时,段原看到一个光点以抛物线的形式射到了段梦他们所在的楼层,随后就是一阵炫光。
“不好,他们对小梦放枪榴弹!”杨立第一个意识到这是什么。
段原一下子吓出一身冷汗。他顾不得危险赶紧冲上楼去。进到那层楼之前后他拼命呼喊段梦的名字,只听见在一个房间内弱弱的应答。走进去一看,段梦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扎进了不少怪异的金属渣子,进入皮肤并不深,隐隐地渗出了血,还有细细的尾部露在外面。而那名男青年身上与她一样。
“小梦,你感觉怎么样?”段原问道。
段梦一边扯着身上的怪东西,一边说:“没啥大问题,就是跟针刺一样的疼。”
段原看着诡异的武器,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他捡起一颗被拔出的金属物仔细看,其实就是一个个简单的水滴形金属,但是表明不光泽,突兀毛糙,光色黝黑,看着挺恶心。
他也顾不得其他的,拉起女儿、叫上男青年就往楼下跑,终于在楼下与钱盛他们汇合。此时大楼已经彻底坍塌,钱盛他们看到段原下来之后,赶紧向藏车点撤退,并驾驶着车辆驶回银泽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