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公益事业
张謇创办实业的成功,带动了他对于社会上公益事业的关注,并热心去办理。读者朋友们都知道,他创办实业就是挽救这个濒临灭亡、多灾多难的国家,并非是为了自己财富的增加。这一点和那些纯粹的商人是不同的,应当说,张謇不是纯粹的商人,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是因为时势所迫,不得不从商挽救这个国家。这一点说好理解也好理解,说不好理解也不好理解。对于那些爱国心较为强烈的商人来说,就好理解,对于那些爱国心不强烈的商人来说,就难以理解。对于一般的商人来说,都是把利益看作第一的,张謇混迹于商人圈中,自然就会让这些人有许多不理解之处。
有的说:“张謇这人,苦心经营实业,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啥?挣到钱了,又随手撒出去,毫不可惜!”
有的说:“有点心理问题,神经上有毛病!”
有的说:“张謇办实业就是为了让中国富强起来,他是一心为国。”
有的说:“没听说过实业能够救国的,商人赚钱都是为自己,不为自己赚钱的商人,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
有的说:“什么为国,说得好听,搞来搞去,还是为自己。”
有的说:“说是救国,那只是张謇打出的旗帜而已,他是打着救国的旗帜大赚其钱而已!这就是张謇的高明,不要忘了,张謇可是有状元之才的。”
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看法都有,自然在和张謇当面交往的时候,就会呈现出各种不同的看法和表情。
张謇对于此,毫不在乎,他从没有放在心上过。他坚定的一条就是挽救这个国家的命运,从此不再遭受那些列强们的欺凌!他才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呢!
人家说他是打着救国的旗帜赚自己的钱,他坚信事实会证明一切的。他说:“我张謇光明磊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只知救国,别无他顾!”他还在文章中感叹说:
嗟夫,实业教育:穷苦事也!公园则逸而乐:偿劳以逸、偿苦以乐者,人之情。得逸以劳、得乐偿苦,人之理。以少少人之劳苦,成多多人之逸乐,不私而公者人之天。因多多人之逸乐,奋多多人之劳苦,以成无量数人之逸且乐,进小公而大公者天之人。(南通市港闸实验小学《学校创始人张謇先生生平》)
他以朴素的辩证观点,认真思考了劳和逸的关系,说明兴办这些事情是多么的重要,也表明他不怕辛苦的人生态度。他兴办地方养老院的时候,说得很明白:
养老:慈善事也。迷信者谓积阴功,沽名者谓博虚誉,鄙人却无此意,不过自己安乐,便想人家困苦。虽个人力量有限,不能普济,然救得一人,总觉心安一点。
天之生人也,与草木无异,若遗留一二有用事业,与草木同生,即不与草木同腐,故踊跃以从公者。做一分便是一分,做一寸便是一寸,鄙人之办事亦本此意。(南通市港闸实验小学《学校创始人张謇先生生平》)
张謇为了使国家更快地富强起来,是为了实用才做这些事业的,并非是为了空好看,或者为了扩大自己的名望,从而使自己赚取更多的钱财。
对于教育事业,他的中心问题就是启迪国人的智慧。他开办更俗剧场,就是为了使他能够成为普及教育的工具。他对戏剧进行改革,对陋习进行改革,办博物苑,其中心目的就是为了普及自然科学知识。
张謇坚持把气象台建在军山顶上,使人一抬头便能看得到。他认为,如此才能增强人们重视天气预报的观念,从而更好地利用。
张謇开办的这些地方事业,一般全是全国首创,也就是说在中国还没有出现过。由此可以想见,他创办这些的时候,肯定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是文化事业,它们不可能如工厂一样能够生产,全是要往里面白白垫钱,根本就别想着会从中捞钱,然而,这却是富强中国必不可少的。对于张謇来说,是必须要做这些事业的,然而,对于别的商人来说,就不同了,见不着利,是不会白白地向里面投入的,也根本不会支持这些事业的,就是张謇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也是很不容易的。回忆当初张謇开办大生丝厂时候筹措资金的艰难就能明了如今开办这些文化事业的艰难了。
面对困境,张謇从没有退缩,为了民族的复兴、国家的富强,他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能做,什么困难也要想办法克服,就像他说的那样:
下走以为天下无不可成之事,事之艰难颠沛,对于个人,乃为磨练;对于事实,则为促进。若因艰难颠沛而不为,成于何望?(南通市港闸实验小学《学校创始人张謇先生生平》)
他建的更俗剧场,夏天动工,在重阳节的时候便建成了,速度很快,可见张謇为民族复兴大业做出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热情。
这些事业都是张謇自己出钱来办的,没钱的时候,他也是急得团团转。那一年,他七十岁,竟然在酷暑季节当街卖字,挥汗如雨,进行筹款!
博物苑与图书馆
1903年,张謇东游日本考察参观东京帝国博物馆的时候,心中就涌出了一个崭新的念想:回国之后自办一个为教学和农业研究服务的博物苑。
回国之后,张謇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创办师范学校,他是马不停蹄,根本无暇顾及博物苑的事。直到师范学校建成之后,一时松懈下来的张謇才想到博物苑的事,于是开始勘察地皮。在师范学校的西边“徒荒家千,并居民三十许”,开辟了一个植物园,给师范的学生当实验园地之用。
之后,教学范围不断增大,为了让学生更加贴近地接触实际,又亲眼看与动手实验的地方,1905年,张謇把这块将近四十亩的植物园升级成了博物苑。这个博物苑在关系上依旧属于师范学校管辖,将曾经留学日本的孙锁聘请来当主任,开始动工建设房屋。
先建的是三间平房,作为中馆,上辟十四平方米的平台,将观测仪安放其上。中馆是测候所,自宣统元年起,每天进行天气预报,它的南馆便是博物馆。博物馆内陈放的文物分为天产、历史、美术和教育四个部分。北馆是化石馆,建得稍微晚一些。别的还有假山、水池、花房、草坪和斋亭等等。
到了民国的时候,南通师范学校划归省管,博物苑便自己独立了起来,不再归师范学校管。博物苑里边拥有好几名金石、考古、矿物和书法绘画等方面的专家,这些人个个忠于职守,勤奋工作,有着非常强的事业心,对各种物品进行广泛地征集和鉴别。到了1933年,博物苑内的苑品已经达到了3605号。最为兴盛的时候,动物园内有珍禽老虎,植物园内有琼花丹桂,陈列品中有能动的轮船、火车等许多机械模型,让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真正成了普及科学知识与陶冶情操的教育场所。
对于图书馆,在1905年,张謇便曾给张之洞写信说:
夫近今东西各邦,其所以为政治学术参考之大部分以补助学校者,为图书馆,为博物苑。
到了后来,在他搞立宪运动的时候,又向大清的学部上书,要求开办图书馆,他说这是预备立宪自治章程第一款一定要办理的事情。
在真正确定开办图书馆的时候,张謇又想,图书馆所在地一定要“爽垲”。经过认真勘察,仔细琢磨,他觉得应选东岳庙作为图书馆的所在地。在辛亥时,把帅庙改成医校,把岳庙改成了图书馆。所办经费先后用了两万六千四十三元,一年用钱就两千四百元甚至更多一些,都是张謇一人承担下来的。这些钱有百分之六十都是张謇一个人拿出来的,其余的是他向自己的好朋友们借的。馆内图书都是由外界捐赠和图书馆出钱买来的,从一本到两本,慢慢增多。到了1924年,馆内藏书已经有十五万多册中文图书,外文书也有近千册,其中,西文六百多部,日文书三百多部。藏本内木刻有十三万多卷,另外订有许多中日报和杂志。
图书馆里建有一个阅览室、一个阅报室、一个曝书楼,安排五名管理人员对借阅处进行管理。张謇对馆内的图书极为重视,制订出了非常严格的借阅制度。凡长时间进行阅览的,一年收取的费用是两元,短时间借阅的,每天收取的费用是两枚铜元。学生来看书,必须要拿着学校开办的介绍信,不然的话,全部予以拒绝。图书馆工作时间是上午九点至下午两点,中午休息。每星期二是图书馆休息日,一律停阅。寒假期间休息十天,夏季酷暑季节,因为潮湿,需要晒书,因此大晒书的时候,也要休息,停止借阅。
张謇开办的这所图书馆,虽然于管理方面还有不少缺点,然而,意义却是重大的,对地方上的智力提高有着极为重大的影响。
更俗剧场
一天,张謇将欧阳予倩请到自己的住处,对他说:
“欧阳先生,我知道戏剧事业是很重要的事业。所谓事业可以振兴经济,教育能够启发民智,而戏剧不但能够繁荣实业,还能够补助教育的不足呀!”
欧阳予倩听着张謇的话,很佩服张謇的见地,禁不住激动地说:“是呀,四先生说得很好呀。”
张謇道:“我想请欧阳先生东渡日本考察一下那里的剧场,回来后咱们也开办一个剧场,不知欧阳先生意下如何?”
于是,没过几日,欧阳予倩便听从张謇的建议去了日本,对日本的各大剧场进行考察,还三次对各大剧场的总顾问进行了专程的访问。回来以后,张謇又和他商量着对上海和北京的各个演出场所之优劣给予了认真的分析和调查。
1919年开春,张謇开始建造剧场,所选地址就在桃坞西路。
张謇先是组织董事会筹钱,然后是斟酌图纸,且把欧阳予倩请来参加审定。图纸审定,钱资筹措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在那一年的夏季开工,昼夜不停地赶工。那时候,桃坞路还没有通电,工地上到处都挂着汽油灯。自剧场的主楼至表演大楼与四合院供演员们住的地方,再加上停车场,这个占地几十亩的大型建筑群,到重阳节的时候,全部竣工。前后算来,仅仅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其速度可谓是非常快的,于当时之中国找不到第二。
建成之后的更俗剧场里方外圆,是当时全国首座地方剧场,在设备方面也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剧场场地分成上层和下层,楼下最前面是特别厅,藤面翻椅。楼下最前的一排是月楼,次排三排是特别厢,厢内也全都是藤面椅。整座剧场共有一千两百来个座位,视线都非常好,毫无阻碍。张謇还在舞台的底层放置了10数口特制的大砂缸,以助发音共鸣,使得演员在舞台上的唱白声音甚是清晰和洪亮,效果非常好。舞台前边和后边都很开阔,地方相当的大,毫无狭小之感,空气流通,给人的感觉非常的舒适。舞台之上低垂的大幕有三道,舞台地面是特别定制的地毯,其上有三座天桥,能装置活动布景。
张謇为这个剧场煞费心血,为了改造社会上的腐朽风气,除旧布新,移风易俗,张謇专门给剧场取了一个非常恰切的名字——更俗剧场,也就是改变旧风俗的剧场。于演出内容上,要求剧场一定要上演思想健康的剧目,“更俗”旧剧,精选有益于世通人心的,坚决摒弃淫滥无稽之剧目。
如果依传统的习惯,只要是刚刚开办的剧场戏台,于首次演出之前必须要举办一次“破台”仪式。所谓的“破台”仪式也就是让5个武生演员装扮作头披长发,手拿钢叉的五鬼星宿,朝端正地坐在戏台正中的由重要演员装扮的“姜子牙”进行报到,受令之后逮来一个里面装着猪心猪肠子的稻草人代替的苍鬼,点燃焚烧,喻示已经把妖魔给除掉了,从此不会再生祸灾,剧场生意顺利兴隆。最后于吹打之乐中,结束破台。
而张謇根本不信这个可笑的鬼把戏,完全认为这是不利于文明愚弄人民的陈规陋习,一定要破除不可。自己把这个剧场命名为“更俗剧场”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破除这无用的愚弄人民的破玩意儿。于是,他想了一个新鲜的办法,让一个人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去前边带路,他自己则于后面跟着,各处走一遍,就算是破台了。然而,张謇这样做,人们都很不明白,说:“四先生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便是破了台吗?”
张謇笑说:“这便是破了台了。”
人们疑惑说:“拿着蜡烛到处走走这就是破台仪式吗?”
张謇笑道:“这就是破台仪式,以我们中国人的看法,状元都是文曲星下凡的,我也是状元呀,鬼怪算什么?哪个不怕文曲星君呢?我这文曲星君到处一走动,它们看见了必然害怕,赶紧就逃跑了,哪还敢再在这里作祟?”
众人见说,觉得有道理,可是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
张謇说:“如此多省事!哈哈!”
不过,“破台”之后,连演了十来天的戏,也没出什么祸灾,这才都放下心来。都说:“怕啥?有我们的状元保护着呢!”
以前的戏园子总是非常的热闹,说话声、吵闹声,真是人声鼎沸,一片扰攘,而张謇建的这座更俗剧场就不同,它一改过去的那种陋习。张謇自己与欧阳予倩两人细心琢磨拟定了一个十二条剧场的规矩,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准高声喧哗,他们认为这样影响别人。十二条规定凭票进场,对号入座,不另加座位,不准带小孩,不准高声怪叫,不准吹口哨,不准戴着帽子随意走来走去,等等。也不允许在剧场内嗑瓜子,若有携带者,可放在门口警卫处,待出场的时候取走。到了后来,用了几名儿童,让他们身上穿了红背心,背心上绣着“敬诸诸君勿吃瓜子”八个白字,总是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让人们都能看到他们。若发现有人不自觉吃瓜子,他们就会手里拿着精美的小扫帚与小簸箕过去打扫,很是显眼,使人们不好意思再吃什么瓜子了。后台也有规定,规定他们不准迟到和早退,不准私自带人来看戏,不准带酒上台,不准甩垫子和扒门帘,不准逗笑和喧闹。规定剧场演员不准“跳加官”、不准“唱堂会”、不准穿红衣服送客人。门卫穿呢子制服,招待员穿深灰色的有标志的长衫,不允许收小费。出海报的时候,演员需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不提倡用艺名。诸项制度一经订立,无论职位大小,均要严格执行,就连张謇本人进场看戏也要拿戏票。当时,欧阳予倩很是自豪地说道:“我们更俗剧场秩序非常好,就是整个中国,也找不到第二家。”
张謇要求更俗剧场演出的戏剧尽力做到“感劝与慰藉参半”,寓教于乐,主要弘扬的是艺术,对世俗进行劝勉。经常上演的剧目有传统剧目如《聊斋》和《红楼》,时装戏如《情天恨海》和《血泪碑》,歌舞戏如《快乐的儿童》和《南阳菊》、西装戏如《社会阶级》和《拿破仑》,反映反抗种族压迫的《黑奴吁天录》等。
1922年,更俗剧场还放映过电影,当时非常著名的人物梁启超和美国教育博士杜威都上台进行过演讲。名角像梅兰芳、程砚秋、杨小楼、盖叫天等一些人都曾在此登台,即便是当时名重一时的袁世凯的第二个儿子袁克定也来此客串过几个昆曲的剧目。尤其不能不提的是欧阳予倩和梅兰芳大师的联袂表演,使更俗剧社更是家喻户晓。后来,张謇为了纪念这两位大师,也为促进南北两派京剧艺术的交流,专门把更俗门厅楼上的一间房子定为“梅欧阁”,请翁同龢书写这几个大字以示郑重。并请他亲自书写了一副对联:
南派北派汇通处,宛陵庐陵今古人。
另外,更俗剧场还自办了一个名为《公园日刊》的刊物,张孝若为社长,编辑是施北沧和徐敬成。《公园日刊》主要介绍的是戏剧知识与上演的剧目,有时候也刊登一些富有情趣的小品文和新剧本连载等。
张謇在更俗剧场里还组织了“救火会”,会员有二十多人,欧阳予倩也饶有兴趣地充当会员,其余便是一些武生演员,他们都身穿着黑色的呢子制服,头上戴着钢盔,脚上蹬着高筒皮靴。
水龙头和救火车是救火会里常备的救火工具,火灾一旦发生,救火会就马上去救火。有的时候,舞台上正在演出,也必须抽调人员去救火。救火才是最为重要的事,这是人们生命的保障。所以,来这里的观众都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欧阳予倩
自从欧阳予倩被张謇请到南通之后,为张謇出了很大的力,也为中国的戏剧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因此张謇在更俗剧场里特别设了“梅欧阁”作纪念,“梅”是指梅兰芳,“欧”就是指欧阳予倩。
在张謇心里,欧阳予倩向来就和梅兰芳是并列的。他不仅请来梅兰芳和欧阳予倩同台演出,还编撰出版了一本诗集《梅欧阁诗录》。
对于他们两个,张謇向来是视为左右手的,很是倚重。他们两个长期共事,一起合作,于南通戏剧进行改革的过程当中,建立了极为真挚的感情。
欧阳予倩在1919年5月南通西公园进行献演的时候,张謇在下面仔细认真地观看,看后的当天晚上,他在日记中郑重地记上:
阳五月廿九日,观欧阳予倩演剧。
到了第二天,张謇又赠诗给欧阳予倩,诗的名字叫《赠欧阳生》,其内容是这样的:
文履轻裾桓叔夏,买舟便肯渡江来。
料应淝水麾军辈,远谢清溪弄笛才。
说梦红楼犹出楔,闻歌白发为停杯。
浏阳名士吾差识,论子于诗当别裁。
在这首诗中,张謇表达了自己对于欧阳予倩来此表演的喜悦之情,并对演出的精彩给予了高度评价,说他唱腔优美动人,令观者倾倒。欧阳予倩的艺术才华是那些浏阳名士无法相比的……
张謇对于欧阳予倩真是十二分的满意和看重。在他给梅兰芳的信中,他写道:
予倩文理事理皆已有得,意度识解,亦不凡俗,可任此事。
张謇总是对欧阳予倩委以重任,先是让他去和薛秉初一些人去北京招收伶工学员,然后又委托他去日本对日本的戏剧和剧场进行考察。待他回国之后,又让他领导伶工学社的校务工作,随后又请他审定更俗剧场的图样。等更俗剧场建成之后,又邀请他一起对剧场的规章制度进行制定,全面对行政管理予以负责,还让他参与《公园日报》的编辑等多项工作。
知遇之恩莫能忘,欧阳予倩便是如此,他用自己超人的才智与勤奋踏实的工作回报张謇,将伶工学社与更俗剧场的工作干得极其出色,为南通的戏剧改良事业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张謇和欧阳予倩感情最为浓厚的时候也是在更俗剧场内专门设了梅欧阁的前后,在这期间,张謇的日记里出现了不少赞赏欧阳予倩的文字。如1920年1月13日,张謇在日记里是这样写的:
观浣华(即梅兰芳)《葬花》、予倩《送酒》,可谓异曲同工。
6月20日:
与(方)唯一诣予倩家,见其母妻,母贤而妻才。
另外,张謇还作了多首赞扬欧阳予倩的诗,如1920年元旦,张謇在梅欧阁内宴请当地和在通州的名士时,便作了一首诗:欧冶传名剑……
张謇对欧阳予倩情义如此的深厚,欧阳予倩当然也很感动,禁不住也作诗应答。在张謇于梅欧阁内宴请名流的时候,欧阳予倩也作了两首诗,《梅欧阁小集赋诗又一首》是这样写的:
小阁灯明香雾丛,惭将名姓碧纱笼。
前身不必为欧九,入世方欣识易翁。
何贱?蒱闲杞柳,好为雏凤种梧桐。
予怀别有绵绵思,阅尽沧桑未许同。
公园与气象台
张謇走的是实业救国的道路,然而他不仅如此,他的理想是中国全面的强大,在经济富强的同时,也要增进文明程度,由此,他很重视公园的建设,他曾在文章中说:
公园者,人情之圃实业之华,而教育之圭表也。(张謇《张謇全集》)
1917年,张謇于濠河的西南主持和营建了东、西、南、北、中五个公园。公园与公园之间有的是用堤,有的是用桥,互相连接。当然了,既然是公园就会有山、水、花木与亭榭,然而,又各自有不同的特点。比如,有的公园最适合小孩子们玩乐,活泼而有动感,相当的喧闹;有的公园适合人们在那里喝茶闲谈,非常的恬静;有的奇花异草特别的多,方便人们观赏;有的适合打球竞技,地方空阔;有的园内有池有水,很适合游泳划船……
张謇本是读书人,一向是非常喜欢大自然的,他喜欢自然界里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包括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他喜欢松树的“欣欣有生意”,也吟过咏梅诗“无限含春意,朔风吹未开。不知残雪里,已有暗香来”,做梦都在欢游着溪山。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最喜欢在山野里骑马,和朋友们比赛看谁的马跑得快……因此,闲来也总是到此散步,有时早晨来,有时晚上来,有时是陪着朋友们来,有时是独步院内。心情特别好时还会低吟一首小诗或小词,以寄情怀。《南通公园歌》便是那时候写的:
南通胜哉江淮皋,公园秩秩城之壕,自北自东自南自西中央包。北何有?球场枪垛可以豪;东何有?女子小儿可以婚且邀;南可棋饮,西可池泳,舟可漕。楼台亭树中央高,林朋水色上下交。鱼游兮徙徙,鸟鸣兮调调,我父我兄与我子弟于此之逸,于此其犹思而劳,南通胜者超乎超!
张謇还建有气象台,在1905年他建博物苑的时候,博物苑的中馆便定为测候所。1913年私立南通甲种农校成立的时候,在校内又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测候台,把博物苑内的仪器搬移到这里,然而觉得实在是狭小,难以适应发展的需要,便又开始打算建一座气象台。地址就选在了军山,然而一公布,许多人都不理解,表示反对,他们说:“怎么建在军山上?”“军山上有什么好?”
还摆出了许多不服气的理由。张謇见状,就耐心地对他们进行说服,他更是摆出了许多令他们信服的道理,对他们说:“在军山建气象台最好,风景宜人,对于天气预报也非常有利。军山南临长江,和江南的福山遥遥对峙,形势之好,找不到第二。江内来往的船只,远远看见军山上有气象台,便会对天气预报更关注。必要之时,军山上可以悬挂预报标号。就是通城与东乡的人们,如果远远看见军山上有气象台,也会不自觉地提高对天气预报的重视度。气象台建在军山上,能隙远听远,对于天气预报是非常有好处的。”
他们听后,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于是,张謇又专程请来了上海的徐家汇气象台马副台长对他们进行说服和鼓动。马副台长自气象的角度向他们进行解释,最终统一了大家的思想,消除了思想上疙瘩。张謇认为人心不顺,怎么能干好工作呢?
人心工作摆平之后,便可以正式动工了。于1914年12月开始开工筑台,上上下下挥汗如雨,辛辛苦苦花费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用了7600余元钱,才将气象台建成。建成后,又用700多元重修了山路,同时派出了技术人员到外地专门进行学习培训。一年后,回来正式投入工作。
军山气象台当时测报的内容主要是天气、潮汐、虫情、天象和地震等,直接服务于当地人民的生产和生活。
气象台里的工作人员也懂得张謇的苦心,懂得主将身负重担,工作都很努力和认真。他们不计报酬的勤俭节约积极创业,自己动手制造出了许多观测仪器,解决了工作上的不少难题。他们制造的观测仪器有些还被送往展览会进行展出,获得不少奖励。对于资料的积累,他们皆为重视。刚开始的前十年,仅刊印气象季报就有三十六册,年报九册,年报辑要九集。这在实际的工作过程中的确培养和锻炼出了一批气象科技人员,有的还成为了业内很著名的人物,比如初创人刘渭清,他后来成为了中央航行学校气象台的研究人员。
1922年的夏季,连着好长时间不下雨,特别是南通最厉害。人心惶惶,不知上天要降何灾于人间。和尚与道士们都出来登坛求雨了,官员们也都在衙门里坐不住,如果自己的辖区出了旱灾,出了人命,别说政绩了,连官帽能不能戴还是个问题呢。于是都一齐出来求雨。然而,就是求不来雨,好像是上天要惩罚他们似的,到底他们做了什么惹得上天不高兴了?他们环顾一下四周,心想可能是张謇张四先生没来的缘故?要不为什么无论如何地求,就是不下雨呢?他是当今的状元,如何能不来呢?于是赶紧去请张謇来。
张謇只相信他的科学,相信他的气象台,哪会相信求雨那玩意儿呢?然而,他还是来了,并且还亲自写了一篇“祭文”:
神人者,各有应尽之事,应尽之义务也。人而徒食粟,无益于乡,无益于国,不得谓尽乎人;神而徒享祀,无益于事,无益于民,不得谓乎神……
在场的官员们又羞又气,这哪是什么求雨的祭文呀?分明是在骂他们嘛!
谁知,张謇刚念完祭文没多大一会儿,天空就乌云密布,哗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官员们很是疑惑,老百姓们却很兴奋:“到底是状元,他一来念了篇祭文,就下起大雨来了!”“这得感谢张状元呀!”
祭天求雨的人们一片欢呼。张謇也高兴,然而,他依然很镇定,笑着说:“看来应当相信我们的气象台,这场大雨,我们的气象台已经做出预报了,只向上天求雨是没有用的!”
……
公共体育场和其他公益
张謇于1919年在段家坝附近的浦子港口发起建立了一个大型的公共体育场。他激情地亲自作书,用行书写了门额五个大字:
公共体育场
字体挺秀潇洒。
体育场全场建有一座表门,三座大门。南边建有三间房屋,以供办公、储藏和运动员歇息和换衣服用。东西两边分别有一个方亭子,周围有短墙,让人们参观、休息之用。体育场里边有跑道、沙坑与一些简单的器械。全场配有三名工作人员,有一名场长,两名指导员。
体育场每日对外开放的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6点,完全是公益性的,不收票,无入场费,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自由进入。
就在这一年的10月,张謇组织举办了中等以上的学校运动会,场面壮观,气氛热烈,一切都是空前的,省督军也特别派来了官员助威观光。此次田径项目比较少,主要是团体操的表演,最为优秀的是兵式操,给人们带来了全新的感受,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张謇要求南通,每隔两年举办一次中等以上的学校运动会。而每次运动会,他都会亲自来观看,且给予热情的鼓励。张謇还积极资助优秀的运动员们参加国内外的各种比赛,只要是运动员凯旋归来,张謇一定会专门举行一次盛大的欢迎会。于张謇的鼎力支持下,南通的运动员在各类运动会上获得了很多奖项,涌现出了相当数量的全国冠军与世界冠军。
中国、日本和菲律宾等国家于1920年联合举办远东运动会,几个国家轮流主办,每隔两年举办一届。鉴于张謇为社会做出的贡献,以及他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被公推为运动会的会长,他也欣然到任,积极工作,为远东诸国体育事业的发展贡献出了不少力量。
张謇很重视体育教育,在教育上极力主张加强体育教育。在他所创立的所有学校里,均严格要求体育和其他学科并重。南通师范学校一向很是重视体育教学,曾经遵从张謇的意见推行过“兵式操”。学生运动成绩总是相当的优秀。南通师范学校曾出现过一个叫徐维贤的学生,他在1922年曾经东渡日本进行体育比赛,取得了男子跳高季军的不凡成绩,在当时的整个中国影响非常的大,很是振奋人心,都说:
“看来咱们中国人也不比他们差!”
“还说咱们是东亚病夫,他们才是呢!”
“咱们中国只要努力,不甘落后,也能超过他们,不再受他们的欺负!”
于此情鼓舞下,过了一段时间,张謇在城南的狼山路西面离白塘不远的地方又开辟了一个体育场,比段家坝的体育场地还要大,占地面积差不多有40亩,是前一个公共体育场的4倍。这个体育场建成后,也有几次大型的运动会曾在这里举行,为南通的体育事业发展起到过很好的影响作用。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侵华,这个曾经辉煌过的体育场也由于敌机的轰炸,毁于战火。
另外,由于长江北岸总是坍塌,张謇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和利益,便发动起来组织了一个“保坍会”,对江滩进行治理。对于此,沿江人民很是感激,个个对他交口称赞,给予他很高的评价,都说他是:
视天下之饥犹己饥,视天下之溺犹己溺。(马斌、魏银霞《论张謇的为人处世之道》)
张謇为了深层次地改造中国的社会,使中国尽快地走上富强之路,他还倡导和修筑了南通到狼山的公路。他修筑的这一类乡村公路,于整个国家也是前所未有的。
不仅如此,张謇还主持疏浚了环城濠河,且修缮和新造了一些桥梁和水闸,两岸又盛栽垂柳,令原来的脏臭之水变得干净碧绿,风景优美宜人。张謇还在城北那个地方买了160亩地建造了义茔,也即公墓。义茔周围有水环绕,内方外圆,当中有甬道。茔中有树有木,环境很是幽静。还建造有殡室,配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入葬的人全部有册籍记录。
总体上来说,张謇做的这些公益事业有一个特点,即:由小到大,由简而繁,由少到多,由陋而善,一步一步地发展。他在文章中表述他的这些想法时说:
唯事贵有恒,非一蹴可就。得寸积尺,各本固有之地之事。(南通市港闸实验小学《学校创始人张謇先生生平》)
这也是南通诸项实业和地方事业之所以能够快速发展的方略,更为后世打开了一扇经验之门。
他经办的公益事业涉及很多方面,并且都相互联系。从生(育婴堂)、教(学校)、作(工厂、垦牧)、息(公园、剧场),到行(筑路)、饮水(疏通城河),再到病(医院)、老(养老院)、死(公墓)等真是十分的周全,可见张謇的为国为民之心,并且为后代留下的文化遗产和经济遗产也是十分宝贵的。
由于张謇的爱国、爱人民的思想和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做出的许多努力,也使张謇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令人敬重。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下,别的地方的绅士们也纷纷效仿于他,以兴办公益事业为荣,从而很大程度地改造了社会风气,激发了人们的爱国热情。
前后20多年间,张謇为了教育、慈善和公益事业,用去了250多万银元,为了这些事业,他个人负债60多万银元。他将南通变成了一个现代的城市。他做到了他曾说的“原可达而守不丧”。他身为企业经理人,对于光想着赚钱的投资人而言,他为他们取得利润,仅是为他们当“牛马”。
即便是张謇到了晚年,每想起自己做的这些事,和引起的影响,也都感觉很是欣慰。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努力了,没什么可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