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站在山巅的我没有了在悬崖间想像的那样去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也没有欣赏夕阳下美景的雅致。稍微松了一口气后就想到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下山,一旦天黑了在这陌生的荒山中赶路将遇到什么样未知的危险我想都不敢想。
找到前天上山时的方向,大踏步向山下赶去。
我几乎是一口气冲下山的,满天的霞光还未退尽,天将黑未黑之时我已经站在山脚下了。这时什么饥饿、疲劳还有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一圈都一下抛到了九宵云外,只感到心中是无比的轻松。天空是那么的辽阔,大地是那么的宽广,在天空和大地的怀抱中的我是那么的惬意,重获新生的巨大喜悦在心中澎湃着,荡漾着,然而我高兴的太早了一点,我为自己这次所犯的错误以及过去的这么长时间所中的痴毒付出的代价还太少了。上天要让我接受更残酷的惩罚才能完全抵消我的错误行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次的经历,我可能还会执迷不悟的,也不能吸取到这么多的经验和教训,也正是这次的经历让我战胜了与生俱来的软弱,变得更加坚强,更将我的意志力全部发挥出来,变的更加坚定,还让我身体里的各种潜力得到充分的发挥,不管遇到什么恶劣的环境都能很快的适应并生存下来,所以说经历,尤其是苦难的经历是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
待心中那种重获新生的巨大喜悦稍稍平息一点的时候,我辨明前天汽车带我来少林寺的那条路,然后延着这条路向郑州的方向赶去。
虽然已经饿了好几天,又爬了那么高的山崖,但从与世隔绝的山崖间待了两天两夜的我重新来到人世间,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迈起脚步来还是无比的轻松,只是这种轻松很快就被饥饿和疲劳消蚀了,走了不到一里地脚步就越来越沉重了,等走到登封的时候脚都抬不起来了,我的膝关节就像长时间没上油而锈死了的仪表车拖板一样很难挪动了。
在赶路的时候,走上一段我的心中就矛盾起来,我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因为这条路自己只走过一次,而且还是坐在汽车上走的,头脑中只剩一点模糊的影像,所以每走到一个叉路口我都要停下来,仔细的观察路边的事物然后和头脑中那点模糊的影像作对比,再判断出正确的方向,有时那点模糊的影像实在无法对比,就只能凭感觉了。可是饿了好几天的我感觉早就迟顿了,有几次都走错了方向,不过走上一段后我会发现这条路不是我在汽车上走过的,我又会退回来,重新走过,或许是长期的自闭形成的惯性,内心里从未想到过该去问一下别人正确的路怎么走。这样走走、停停、再退退,等我赶到登封市的时候都快半夜了。虽然街上依然是灯火通明,但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了,只有偶尔的一辆汽车从空旷的街道上驶过。
因为来的时候是坐在汽车上,只是一晃而过,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市,只以为是一个集镇而已。要不然就会想到在登封市找份建筑工地上的工作了,而现在又是半夜三更的来到这里,再加上要到郑州去找工作那种先入为主的思想所以就没想到在这里停留,只是在头脑中不断的搜寻着到郑州的道路。
不知道是自己真有辨路的天赋还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在道路错综复杂的登封市里我竟然很快就找到了登封到郑州的那条高速公路。
透过高速路口路灯的灯光我看到路口的路牌上写着登封——郑州77公里,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这个数字77!
站在高速路口的我是又冷、又累、又困、又饿,虽然双手紧紧的裹住了外套,但寒风还是无孔不入的往衣服里钻,尤其是破了的裤裆,现在感觉不是凉嗖嗖的了,而是冰冷的一片,要不是不停走路产生的一点热量,人早就冻僵了。肚子早已饿过了头,就像睡着了一样,但这种像睡着了似的睡眠不是婴儿的那种平静安稳的睡眠,而是老年人的那种睡眠,昏昏然的,稍有触动马上惊醒。
高速路口上是处岗亭,至于这岗亭是治安卡口还是收费站当初自己没有留意,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大概的印象,只记得岗亭里有人值班,我通过岗亭进入高速路时岗亭里的人似乎对我看了一眼,我低着头心里有点慌张的通过了岗亭。
一通过这处岗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高速公路上连盏路灯都没有,只有脚下黑色的柏油马路伸入无边黑暗里。往前走了一小段,我那本已沉重无比的脚步再也无法挪动了,这时的我不仅是饥饿、寒冷、疲惫、困乏,还加上了一份深深的恐惧,那无边的黑暗里不知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我。我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要不要退回去,可是退回去我又能去哪里呢?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到天亮再走,但是再避风的地方都是寒冷彻骨的,实在走不动时停下来歇息不过十几分钟身体就要被冻僵了似的,如果待到天亮肯定会被冻死的,即使不被冻死也会冻生病的,一旦生病了还怎么去建筑工地工作,不工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有不停的赶路才会产生热量,而且我还得在自己没有饿扒下之前找到工作,否则找到工作自己做不动也是白搭,事不宜迟只有赶路这一条路。可是前面又是那么的黑暗,会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各种念头在头脑中不断争斗,而立在原地的我眼睛也开始慢慢的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先是看到远处的几点灯光,就像恐怖电影中泛着鳞光的鬼火,接着影影绰绰的看清高速路边的田地、土丘、还有山川。看着那些山川在黑暗中投下的巨大阴影我想起了前两天在悬崖间度过的夜晚,我又想到自己怎样的从悬崖顶上纵身一跃。这时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勇气。
死我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死亡我都可以面对,我还有什么不可以面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