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写好的这些稿件我一篇也没有寄到杂志社,全部被我珍而重之的放起来了。我曾答应过盈盈,让她做我的第一个读者,我要等她全部看过后再寄到杂志社。我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亲自送给她阅读。而这个合适的时机竟然很快就来临了。
在我和她分别快一年半的新年伊始,由于我所在的那家公司业务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已经从原来的集团公司中独立出来了。我们公司从前用的商标一直是集团的商标,现在独立了当然就要有自己的商标了。
那天下班后,车间主任给每位员工一张A4纸,并且说道:“谁设计的商标被公司采用,将有两千元的奖金。”
我们的公司叫福洋公司,我由福洋这两个字设计出:上面是一个火红的圆,下面是两排蓝色的波动的公司全称和全称的字母,寓意是浮出海洋的太阳。没想到我的设计竟然被公司采用了。
被采用的当天,我怀着无比激动兴奋的心情,带上我所写出的所有稿件去了盈盈家。
然而——透过她家的院门,我看到盈盈坐在她家大门前的走廊上,正偎依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她们面前的凳子上摆着果盘。
他们是那样的亲密,而盈盈的脸上还荡漾着那样幸福的表情。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彻骨寒冷的冰水向我当头浇下,我的心瞬间被冰封。
我曾在头脑中无数次的幻想过我和她重逢时的千万种场景,但都是激动的、喜悦的、温馨的、浪漫的,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我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立在她家的院门前,直到她家那条能值一百多万的藏獒发出“嗷……嗷……”的叫声才将我唤醒,我看到盈盈将靠在那个男子怀里的头抬起向院门口看来,于是我像逃命似的逃离了盈盈的村庄。
我疯狂的奔跑着,向无人的旷野跑去。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被一道田沟绊倒,我就扒在田沟边的潮湿泥土上,一边捶打着田埂,一边无声的哭泣。
我好恨!
我恨上帝,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陷入绝望;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像个懦夫和可怜虫一样从盈盈的家里逃离,如果我当初不逃走,那么盈盈一定不会去找别人;如果我早去找盈盈,那么盈盈身边的人可能会是我,那我该有多幸福。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我的幸福被我亲手葬送了。
我一边痛哭,一边捶打着田埂,发泻着心中的愤恨。直到力已使尽,泪也流干。我才恍恍惚惚的从泥土里爬起来。
爬起来后,我才发现左手还提着准备给盈盈看的稿件。想到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这些稿件现在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从塑料袋中掏出这些稿件,抛向空中,这些浸透着我眼泪和心血的稿件顿时漫天飞舞,然后向一只只折翼的白色蝴蝶一样散落在无人的旷野。
我当作家的梦想也在那一刻像这些白色的蝴蝶一样葬身在无人的旷野。
撒完这些稿件后,我仰天躺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头脑一片空白。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然而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我遭遇这沉重打击的那天晚上,二哥又跑来向我借钱,这次我拒绝了他,一分钱也没给他。恼羞成怒的他狠狠打了我一耳光后,又去抢我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相片,我和他在抢相片的过程中将书桌打翻,将床撞散架。最后他还是将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相片抢走了。
二哥走后,看着满屋的狼籍,我的心里也是一片狼籍。头脑中又浮现白天在盈盈家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我只想快速的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地方。
我从一片狼籍中找到纸和笔,简短的写了一封辞职信,又去找到我在常州最好的一个朋友,将辞职信交给他,让他去帮我交给公司。我在这里购置的一些简单家当也全部送给了他,最后将我这些年买下的所有书籍托付给他。
虽然写好了辞职信,也把书都托付给了最好的朋友,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只是一心想着逃离这里。
我走的那天,常州的天空飘起了漫天的雪花,看着这漫天的雪花,我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从,会不会也像这雪花一样,悄悄的飘下,了无声息的融化,到最后只留下一滴晶莹的眼泪。
朋友将我送到汽车站,问我去哪里,他好给我买票。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只叫他先回去,我想好了再买。
朋友走后,我一个人站在售票大亭里,看着售票大亭内滚动着到站地名的电子屏,我的脑海还像外面的天空一样,一片雪白,一片空白。
白……白……白……
良久过后,我想到曾读过余秋雨教授的一篇《白发苏州》的文章。文章中好像写道:“苏州能给人一种真正的休憩……处处给人以感官上的宁静和慰籍……”
于是我想到了去苏州,希望自己的身心得到一点宁静和慰籍。很快就买了去苏州的汽车票。
到达苏州后,我游览了苏州的所有园林,由于下了雪的缘故,我满眼都是一片雪白,头脑中也是一片雪白。凄凉的白、凄惨的白。在苏州园林游荡了一天,我没有得到一丝丝的慰籍。
晚上住进了旅馆房间,头脑中还是一片惨白,为了冲淡这种惨白,我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各种电脑学校的招生广告。我惨白的头脑竟然被这些广告所吸引,那种想去学校读书的向往之情被唤醒。
在福洋公司打工的一年半时间,我挣了有三万多元,除了还清家里的欠债我卡里还剩一万多元。在那时,两万多元就可以在我们那边盖一幢很不错的楼房了。
我怀揣着对去学校读书的向往以久之情,还有一张一万多元的银行卡辗转去了合肥的一家电脑学校。
然而金牛座的我对盈盈总是念念不忘,冰封的心再也没有复苏。在合肥电脑学校的一年时间里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也用光了银行卡里的一万多元钱,然后来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