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十三年前的春节刚过,大地初醒,万物回春。
河边的柳枝刚长出如茶叶般的嫩芽,几只黄鹂穿梭在柳条间,停驻在枝头,鸣唱着悦耳的歌声;田间地头,枯黄的草丛又泛出点点的新绿;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早已急不可待的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轻便的春装;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春风如母亲的手轻拂过脸庞,带着温暖与慈爱。但这些我全都看不到,听不到,更感觉不到。我的心因为承受了太多生活的磨难、挫折、打击还冰封(现在很难用什么词去形容那时的心理、心态,就暂时用冰封一词去表述)在寒冷的冬日里,就是在这一年我带着这样一颗冰封的心去了上海。
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东方的巴黎,梦幻般的城市,冒险家的乐园。从小就从影视剧里耳濡目染一个个英雄人物怎样在上海滩书写他们传奇的人生。虽然我的心已经冰封,但还是带着一种对上海的向往和期待,以及敬畏去了。
因为姐夫在上海徐汇区从事装簧工作,所以我那年去的是徐汇区,然后在徐家汇找了一份酒店服务员的工作。这里虽比不上外滩,没有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但依然高楼林立、热闹非凡。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摩肩擦背的行人。这有点像我们农村老家的赶庙会,所不同的是我们老家的庙会一年才赶一次,而上海每天都在赶庙会,深夜还在赶庙会。我想这就是上海被人们称为魔都的原因,它能将四面八方、五湖四海,无论中国的、外国的、有钱的、没钱的、城市的、农村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吸引着蜂踊而至。
上海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可能是繁华似锦,而给我的第一印象却是拥挤嘈杂。林立的高楼、雍塞的街道,人们置身其中有如蝼蚁,压迫的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虽然工作在徐家汇,但住的地方却是要坐四十分钟公交车才能到达的罗秀路。这里名为罗秀路,可并不秀丽,或许曾经秀丽过,也可能将来会秀丽,但我住的时候一点也不秀丽。和工作的徐家汇简直是两个世界。这有点像古代皇帝的女人,外滩就像是皇后,东方明珠就是皇后头上那个璀璨的王冠,徐家汇也像一位得宠的贵妃,而我住的罗秀路就像被打入冷宫的嫔妃、绣女什么的,虽然都是皇帝的女人,但地位却有千里之遥。
这里居住的几乎是来沪务工的外地人,本地只有很少的一些“老、弱、病、残还住在这里。
这里很少有林立的高楼,街道却更加拥挤;这里几乎都是一些低矮破旧的老式居民楼,每间屋却都住满了人,很多大一点的房间更是用木工板隔成三五个小间来住人;因为每个房间都要用来装人,所以大部分的厨房就被挤到了屋外,用一些从工地上捡来的沾满水泥沙浆的木工板在走廊里、过道中隔成一小块当成厨房。
由于过道和走廊被这些临时厨房所占据,使得本来就拥挤的空间更加狭窄,有时一不小心就会沾到满身满手的沙浆和油污。有时即使很小心也会沾到沙浆和油污,只不过少一点而已。
可能这里居住的几乎是外地人,所以卫生管理也不被重视,各个角落都堆满了没有得到及时清理的垃圾,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嗡”乱飞,似群魔乱舞。
细说起来实在有污视听,就用三个字来概括这里,那就是“脏、乱、挤”。
我刚来这里找的是一间稍微大点却被木板分隔成三四个不足六平方米的小空间里,这空间很难再称作房间了,只够摆下一张单人床,床也不能称之为床,只是在两张板凳上搭张门板能够睡觉而已。而且这空间里没有窗户,一扇窄门还是通向幽暗的过道里,即使白天,这房间里也是一片漆黑。在这一片漆黑中经常使人忘记时间,忽略空间。很多次都让我错把白天当成夜晚而耽误了上班时间,由于黑暗更是屡次撞到墙壁。
就是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这样狭窄的空间一个月的房租还要三百五十元,是我十天的工资还要多一点。
在上海找房子就像现在农村找媳妇,由于封建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影响,加上实行计划生肓,很多要生育的家庭在怀孕时就千方百计的弄清怀上的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就通过非法途径流产,很多本该降生的女婴就这样夭折,这就使得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差不多是118:100。由于女孩偏少,有的女孩家觉得奇货可居,彩礼索要几十万那是常事,这就使得很多家境稍微贫穷的适婚男子很难找着媳妇。以至于讨不着媳妇的光棍比比皆是。但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又是另一种现象,八十二岁垂暮之年的老人可以娶二十八岁年轻漂亮的姑娘。有的还养起了小三、小四。在上海,由于人们都蜂踊而来,这就使得房子供不应求,房价暴涨,不过有钱有地位的却可以在任何繁华的地带坐拥几套甚至几十套更甚至上百套房子,而没钱没地位的连几平方米的空间都不可得,只能住窑井,睡桥洞。
房子很小、很黑这些都还可以忍受,最不可忍受的是我隔壁住着的一个年轻女子。由于只有一墙之隔,准确的说只有一板之隔,所以她那边说什么话我这边其本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从她和来看她的人的谈话,还有她和别人通电话的断断续续中我知道她是别人的情妇,也就是所谓的小三。难怪她和我都会住在这样的黑屋中,原来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不同的是她是人见不光,我是心见不得光。
这好像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听她说的最多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她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大约在我搬到这里两个月后,那男的到她这里来了,男的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太清楚,不像那女的总是扯着沙哑的大嗓门。从男的说话的口音判断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上海男人。那天她们吵的很凶,从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吼叫中我大概明白是这男的说他不能离开他的老婆和孩子,男的的父母要求他们断绝关系之类的。他们争吵了很久,最后在女的歇斯底里的吼着“你给我滚”后结束了争吵。
从此,我经常在半夜听到女子呜呜咽咽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