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孝子哭灵
看见奶奶面如土色,伸手去**奶的脸已經冰凉,再探口鼻那里有半点气息。秀忠大叫:“奶奶,奶奶......”尽管秀忠怎么呼唤再也看不见奶奶醒回来。
素娘被秀忠的呼叫惊醒,翻身起床,去伸手牵娘,杨母早已僵硬,不知是什么时候死去的。素娘大叫:“老三,老四快起来,娘已經去世了。弟兄两把娘停在中堂门板上。素娘叫快放边炮,烧落气纸钱。”
杨玉庭道:“我又不知道她要死,一样都没有买。”
素娘忙到娘的睡枕下有两个银圆,是昨晚素娘给她的,拿出来叫杨玉坤上街买纸、火、香、蜡烛、鞭炮、烟、茶、酒等等用品。素娘道:“五妹去通知你二姐,忠儿回去通知你父亲。老三你去找幺叔杨连兴借钱借粮。”
玉庭道:“他不借给我,还是大嫂你去。”
素娘道:“你去给幺叔说,是我给他借。请幺叔过来招呼客人,我写借条给他。等事情圆满了我给他结帐。”
玉坤把用品买回来,烧了落气钱,放了落气炮,全家举哀悲哭。四邻八里明白是杨家老母去世了。男人都来帮忙,妇女儿童都来烧香。年轻的挑水劈柴,请阴阳先生看风水,道士开灵,指引黄泉路,念經超度亡魂。顺清接到秀忠回家送信,说奶奶已經去世,尤如五雷轰顶。纵然心急如焚,一时半会还不能前去;家里还养着耕牛,猪,羊,鸡牲鹅鸭。顺清把各种牲口的饲料都备好了,才给业主把母亲去世的情况说了一遍。东家何树SD家嫂子满口应承。何树山道:“你母亲去世了,这人伦大事,尽孝奔丧人皆不能勉的。”
顺清听秀忠说奶奶的田里尽是水草,还是去年秋收后的板田第一道都还没有翻耕。顺清把耕牛也牵去;一则故居柴山里护山草茂盛,可供耕牛吃。二则顺便把娘的水田翻耕一遍,把稻秧抢栽下去,秋收才有盼头。顺清知道娘家里被三弟搞得山穷水尽,办丧事开消大。就用一担百斤箩筐盛了五六十斤大米、粉丝、面条、鸡蛋装成一大挑。顺清并非富裕,把家里两三块银园,十多个龙毫,二十多个铜园,都带去。还有几十个毛毛小钱实在是没多大的用处,没有带走,秀忠牵牛,顺清挑一大挑。牛儿走得很慢,父子二人走了一个通夜才到故居。只见高高挂起旺山钱,帮忙弟兄,烧香的亲朋好友,吊念的致亲都来了。顺清把东西交到厨房。叫秀忠把牛牵到柴山里吃草,好好看着它,不要贱踏到庄稼。顺清一一招呼过亲戚朋友,才到中堂,见娘停在门板上。顺清眼泪一下子如同泉涌。令顺清伤心的是自从父亲去世以后,为了三弟好吃懒做,打牌执骰痛打了他。娘恨我一辈子,到死都不肯原谅孩儿。自从分家以后,顺清看过几次娘。不知怎么回事,杨母见到顺清就没有好脸色,总是生气,不三不四骂一顿,母子不欢而散。顺清自知娘心里没有这个儿子了,也不想惹娘生气。一晃半年没来看娘,生病了也不让他们来说一个信,就是去世了也不等一下这个儿子,也不愿见儿子一面,从此,恩比天高海深亲人消失了,顺清如何不伤心。顺清从娘脚后跪下,放声哭道:“我的妈,我的娘,黄泉路上任娘走呀妈,您那知孩儿痛断肠呀我的娘。千声万声儿呼唤呀妈,那见我娘再回头呀我的娘。慈母深恩难回报呀妈,只在堂前哭一场呀我的娘。我本世上无形物呀妈,借得父母遗体见三光呀我的娘。一月聚气附娘体呀妈,我娘呕吐食难咽呀我的娘。二月养气寄娘体呀妈,我娘身沉头发晕呀我的娘。三月成胎通經脉呀妈,我娘怀儿闷沉沉呀我的娘。四月方才结形体呀妈,娘怕孩儿不稳根呀我的娘。五月生木分前柱呀妈,全靠母血养精灵呀我的娘。六月生土土生金呀妈,我娘睡卧难翻身呀我的娘。七月生火七巧齐呀妈,我娘行动路难行呀我的娘。八月金水朝百脉呀妈,娘怀孩儿实艰辛呀我的娘。九月癸水四通淋呀妈,娘盼孩儿早降生呀我的娘。十月生石日月齐呀妈,儿要分隔离娘身呀我的娘。儿将成人到世上呀妈,娘在生死路上走一场呀我的娘。自从孩儿初见天呀妈,我娘脯育更幸劳呀我的娘。一天吸娘三到乳呀妈,朝朝日日饮血浆呀我的娘。怀里抱来背上揹呀妈,是砣石头都搓光生呀我的娘。喂猪紡棉来养儿呀妈,织布三更未成眠呀我的娘。为儿日夜来操劳呀妈,孩儿才立起一家人呀我的娘。我娘西去走得忙呀妈,不等孩儿见一面呀我的娘。咽候断了三寸气呀妈,丢下儿孙好可怜呀我的娘。阎王无情要娘命呀妈,孩儿堂上哭断肠呀我的娘。生前未曾来孝敬呀妈,孩儿一身罪难当呀我的娘。素菜素饭灵前供呀妈,那见我娘亲口尝呀我的娘。千声万声儿呼喊呀妈,不闻我娘有回音呀我的娘。阴阳两隔永不见呀妈,怎教孩儿不伤伤.......”
顺清一口气回不过来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亲戚朋友都急了,杨玉庭和幺叔把顺清扶到睡椅上,素娘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不知如何是好。有个亲戚说道:“快用瞌膝顶住他的***不要脱了阳气,慢慢等他元气往上行。”杨连兴用磕膝头顶住顺清的屁股,素娘用母指掐住順清的人中。
果然一会顺清醒过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说道:“我这么睡着了。”
亲戚朋友都劝道:“顺清,你娘已經去了,不要过于悲伤,你娘亲的丧葬还等你主持。”顺清按世俗安葬了娘亲,却在幺叔那里借了一身帐。指望弟弟他们还帐是不可能的,弟弟他们一无所有,当然只有自己承担。自已家庭并非富裕,更没有余钱。好在钱粮都是给幺叔借的,还可以缓一段时间还。可是时间长了,就是亲叔叔也要付利息,何况是堂叔。顺清为了不失信义,得先给叔叔讲一个约定。顺清找到幺叔说道:“我把弟弟的田翻耕出来,把秧苗抢栽下去,把耕牛卖了才还你的帐。”
杨连兴道:“侄子,秧苗揷完,耕牛已上坎,牛价就低了很多。你等到秋收上坎再还我也不迟,你这又何必呢?”
顺清道:“我这个人欠不得帐,背了帐心里难安。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忠儿根本供养不了一条耕牛。把牛卖了让忠儿上学,杨老师在家里来了几次,说忠儿读书有天份,我这样会误他一辈子。我打算还是搬回故乡,耕种自已的老业。农闲时做一些小生意。”
杨连兴道:“贤侄真要卖耕牛,你不如批给我吧,我五十多担田,一个耕牛做不出来,每年都要租牛耕。”
顺清道:“叔叔缺耕牛,等我把田耕完就给叔叔牵过来,请一个牛牙子大体评古一个价,高矮一点无所为,又不是外处。”
杨连兴道:“贤侄你要考虑清楚,不卖叔叔支持你。要卖,叔侄家就定下来了。”杨玉庭弟兄两还真有点糟糕,抛粮播种一巧不通。秧田里杂草长满,秧苗长得干枯萎黄又不够栽。顺清帮着请了几个临时工,稀稀疏疏把秧苗揷下去,也算做到任至义尽。顺清把牛牵去批给幺叔,把帐结了回去忙自己的。杨玉庭见娘去世,办过丧事剩下的钱粮,还有亲戚朋友送的丧礼,哥哥也没过问,真是“老马不死旧性在”衣旧上街玩牌,醉酒,家里全不管。杨玉坤也没庄稼技术,經常到田里扯扯水草,薅薅秧苗,快到六月了,杨玉庭的田禾连水都未掩盖。
川南地区有一句古言,有谷无谷看五月二十五六。各处地主都关心佃户的庄稼长得怎么样。当地善士李二善人也不列外。李二爷将几处佃出去的田都看过了,都比较满意。最后来看自姓李四顺的农田,李四顺陪着东家山前山后看过,二善人还算满意。当走到正冲看见杨玉庭的十五挑大田,突然翻脸微怒道:“李四顺,你过来我问你。”李四顺小心怡怡走到东家身边,
二,愚夫坐牢
李二善人怒目而视看着佃户李四顺,用手指着杨玉庭的大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就你种的庄稼。你把我的田是怎么做的,明年你就不要做了,我准备取消你的佃约。”
李四顺忙道:“东家,这块田不是你的。是杨玉庭的。”
李二善人大怒说道:“说甚么,你把我的田都做丢了,我与杨家地界为邻,正冲里以石板大路为界。路田是杨家的,路下是我李谋的。你几时把我的田都做丢了。”
李四顺道:“东家,你忘了去年......”
“住口。”二善人吼道。二善人又缓缓说道:“你把我的田做丢了,你得给我拿回来,不然秋收上坎搬家走人。”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川南地区四季分明,节气精妙,“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满冲黄。”七月转初刚刚立秋,稻子开始走向金黄色的成熟。李二善人的佃户李四顺大张旗鼓扛着半桶把十五大田的稻子收割了。杨玉庭见自己的大田被李四顺打了抢谷,一怒之下便去找李四顺论理。
李四顺却来一个“假痴不颠”热情招呼,又是拿烟又是升茶,说道:“杨兄请坐。”
杨玉庭生性愚钝,说话耿直。杨玉庭道:“坐就勉了,我问你,为什么把我田里的稻子收割占为己有。”
李四顺笑道:“杨兄你找錯人了。你应该去找我们东家;东家说了,路田是你的,路下是东家的。如果我把他的田做丢了我也陪不起。”杨玉庭脑壳简单,一时语塞,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天是木头浩的集市,杨玉庭气不打一处,特意到市场上去。在茶馆里找到李二善人。二善人正和几个朋友聊天。看见杨玉庭进茶馆,首先招呼道:“杨贤侄来喝茶”;高喊“来一碗茶。”几个都争着付茶钱,这几个人其实也是杨玉庭平时酒肉朋友,也是赌友。今天杨玉庭没有领他们的情,先把茶钱塞在堂官手里。等茶泡浓了,先品了一口。玉庭开面见山的问道:“李二叔,你的佃户李四顺把我的十五挑大田的稻谷收割了,你知不知道。”
李二善人说道:“贤侄,你的就是你的。李四顺做我的田已經有几年了,应该清得到边界,大路上是你们的,路下才是我的,几年来都没错过,怎么会收割错了?这每户都有官分红契,气书上僵界分明。”
杨玉庭觉得已經上当,果然被娘说中了。他只有捅破天窗说亮话,问道:“李二叔记得去年你是怎么给我说的。”
二善人道:“玉庭你等等,你就别说去年今年,我们有话到公堂上见,那才是说理的地方。”
几个朋友见事情不妙,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些酒肉朋友两边都不得罪,一个个都告辞走了。天性耿直的杨玉庭以为本是自己的田地,还怕什么见官,说道:“李二叔,见官我好害怕,你不要吓我。”
李二善人说道:“如果贤侄执意见官,你是原告,明天把你的人证物证都带上,到公堂作一个了断也好。以免而后传言说得不好听,说谁霸占了谁的,我今天就约定了,明天公堂再见。”
次日,杨玉庭,李二善人约好时间,一路来道JA县县衙。曽县长正好上堂办公。接待人问道:“二位有何公干?”
二善人道:“我们是来讨一个公道的。”
谁是原诰要两个双百铜圆的词讼费。杨玉庭交了词讼F县师爷立了文案。曽县长过堂问案。曽县长说道:“杨玉庭,李长富把你们的官分契书呈上来。李师爷将两家红契书土地分界抄一份案录。”
事后,曽县长问道:“杨玉庭,即然你是口诉,你将你们地界纠分从头至尾说一个明白。”
杨玉庭道:“这是去年秋后,从七月初淋雨绵绵,一直到九月初天气才好转。我门前正冲过路十五挑大田的过路田坎,由因雨水过多,路途当道,行人来去不绝。田坎路基不稳,不少石板下滑到李长富的田里。九月十五,李长富在我柴山边找到我,说是找我商量一件事情。他说捐修我门前这一段大路,先把我过路田坎的石板,抬到我大田背后一根田坎安上,等过路田安好石板,才把背后那根拆掉还你。李长富是出了名的大善士,我以为他是信义人,我也应承了。直到现在他没有修路,反而他的佃户李四顺我过路田五担面积的稻子收割去了。”
曽县长又问道:“李长富你作何解释?”
李长富道:“曽县长明鉴,杨玉庭本是当地的一个无赖,此人好吃懒做,一天到晚赌博醉酒,当地人人皆知。他对我的大田早有算计,他说这些纯属紫虚乌有。”
县长道:“杨玉庭,你说换路田坎的事。可有字约和人证。”
杨玉庭道:“都没有。”
县长说道:“你一无字据,二人证。你无凭无据,那就以地契为凭,以石板路为界。”
杨玉庭一听,怒道:“简直是乌天黑暗,自己的良田反而成了奸臣案。”
曽县长心中大怒,但自己身为政客,不便发作,说道:“杨玉庭,你有千般理,可惜你无凭无据。据理依法,你犯下才产侵犯罪。再次,抵罪反坐他人,陷害巫诰。有咆哮公堂在后。尽管如此,本县不与你计较,本该抽你三十个背花,还是法外开恩。判你三个月监禁,罚二十个手心。你可服?”
杨玉庭默不作声。县长命警员打杨玉庭二十个手心,带去丢在卡房里。
佛家有一句經典,万事不离缘。缘也要分两种:一种善缘,另一种是孽缘。其实换一句话说,“祸福兴衰成败皆是因果循环”,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帮一次忙等等都有种下前因的可能。自然会结出后果来。恶因结恶果。一句不该说的话,出口便害人,把人害了自己却不知道,而不知种下了祸根。杨玉庭的牢狱之灾,也是从小好吃懒做,赌牌醉酒。如果是一个有骨血的男子汉,风风火火弟兄两把自己十担面积的老业自耕自做,农闲时作点小本經营,提得起,放得下,谁又敢算计他,日子也好过。李二善人稳打稳扎,没有用吹灰之力五担良田就成为己有,只是图了一个眼前花,不知道结下不可绕恕的后果。后来李二善人受自贡惊天劫行案牵连,被手握生杀大权的杨秀忠判成血染屠场。正是:贪心造成无边孽,牵出其中命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