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杨府匪劫
秀忠被贼人撺住,那里有半点反抗力。
贼人说道:“本想请你吃一粿洋花生米,看你岁数小,老子发慈悲饶你一命。不过老子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贼人正得意之时,不知什么东西在后面颈子上舔了一下,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一阵凉风吹动黄柏树的树枝,被树叶在颈后扫了一下,自语道:“是树叶作怪,我还以为是蛇舔我的颈子。”这下可放心教训这个讨厌的小家伙。刚一回头,这次不象树叶扫在后颈,倒象牙齿划了一下。只有再次回头看一个仔细,不看还好,一看大叫一声:“天哪!”他放下秀忠跑得无影无踪。秀忠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呆若木鸡。素娘听见有人凶狠的说话骂人,慌忙走到山嘴上,看见秀忠一个人坐在黄柏树前。素娘上前拉起秀忠说道:“忠儿你是怎么了。”
秀忠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吓死我了,刚才遇见土匪了。”
素娘道:“土匪在哪里。”
秀忠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放下我就跑得不见踪影。”素娘觉得奇怪,既然敢打劫,必是凶狠之人。如果没受到惊吓,秀忠必然挨一顿毒打。素娘看见树枝上缠了一把晒干了的山芋腾,活脱脱象一条蟒蛇绞在树枝上。这是顺清挖红薯时,挑薯藤回家掉了一把在地上,顺清顺便把红薯藤晾在树枝上,一连三次都未挂稳,最后把它缠在树枝上。真是上天可怜良善之家,未雨筹谋,固有此得一奇巧救了秀忠一顿毒打,或者以许救了秀忠一条小命。
秀忠道:“是奶奶家里遭抢劫,三叔被打得哇哇大叫。我怕把三叔被打死,只顾吹竹筒想惊走他们。没想到贼人从背后抓住我,骂了两句有把我放了。
素娘道:“我们快去看你们三叔家怎么样了。”母子二人赶到故居,刚到晒坝就看见屋檐上吊着一个人。
秀忠叫道:“那是三叔,娘,快把三叔放下来。”
素娘母子放下玉庭。杨玉庭身躯高大,素娘扶不住。秀忠扛住叔叔臂膀,素娘扶着右膀,慢慢拖进大厅。素娘摸来摸去终于摸到火柴和灯盏,点亮油灯一照。只见满屋一片狼籍,就是神厨里的香炉都翻了一个底朝天。再看杨玉庭遍体鳞伤,好在没伤着筋骨。这时,杨母卧室里传出杨春秀的喊声:“忠儿快来开门,你奶奶,叔叔,婶婶都锁在这里。”
秀忠道:“五姑我来了。”
秀忠一摸门已經上了锁,说道:“门已锁上了,怎么打开。”
五姑道:“忠儿,你找一找门槛下。棒客锁了门,隨手把钥匙扔到门上,掉到地下。”
秀忠往门槛下一摸,果然找到了钥匙。这时素娘提着灯盏进门来,秀忠打开房门,奶奶、叔叔、姑姑、妹妹、婶婶都被贼人强关在这屋里。杨母首先出门耽忧的是杨玉庭的伤势如何。见杨玉庭衬衫有条条血痕,痛心流泪。杨母仔细看了伤情,未伤着筋骨,都是些皮肉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家里没有余钱,土匪翻箱倒柜,不说银园,连一块铜板都没找到。土匪反而生气了,在杨玉庭身上多打了几下,骂道:“你真是你妈生的一个懒虫,穷得分文无存。算老子倒霉,抢到一个穷鬼。”这几句话是杨母在屋里听见的,才醒悟道,把杨玉庭他们骄宠惯养不知道发家治富,没有钱连土匪都不喜欢。多挨两下打,当娘的也被骂了。古话说道:“强盗进屋不肯空回,炭灰都要抓一把走。”土匪虽然没找到钱,鸡、鹅、鸭、羊都杀死背去了。稻子也挑了些去。杨母见家里遭劫,牲口,家禽,新稻谷被抢去了一半。本来玉庭,玉坤就懒,庄稼没做好,又被匪徒抢劫,一家几口人的一年生活怎么过。杨母到想起一件事来,杨顺清的那份老业收回来作为我的养赡,我死以后又还给他们,给玉庭他们减轻一点负担。顺清从自贡挑盐回家,听说娘亲家遭了抢劫,便去看望娘,看望弟弟。杨母见顺清来问安,便说道:“顺清,娘有一件事给你商量;你看我们家遭了如此大难,玉庭好吃懒做,你三弟媳又是一个傻瓜,四弟刚定亲,春秀也要出嫁了,也要花钱。你为长为大,家底厚一些。我想把分给你的老业五担面积的水田收回来作为我的养赡。”
顺清大吃一惊,问道:“我每年给娘十块银圆,已經够娘生活用度。”
杨母突然变脸说道:“娘不是要你的,只是做几年来养我这条老命,难道你都不肯。”
顺清见娘生气,忙道:“不,不!我这就把分官红契拿来给娘。”
杨母道:“契书就别拿了,娘又不是要你的。我老了,鼻孔没气了,都是你的产业。”何况土和田坎还是你做。
顺清道:“这样吧,我给素娘说一下,我打算出外佃田做,若事情办好了,我的房屋三弟他们住都可以,不住人放农具、稿干也可以。我的菜园地三弟他们做就是。”其实这些话是为了安慰娘亲,就是良田娘要收回去,恐怕素娘不会同意。若大吵大闹起来情何以勘,邻里又不知要说什么指背脊骨的话。
顺清不是莽夫,为了减少妻子的急动情绪。回家故意闷闷不乐,长吁短叹,倒在床上睡了。素娘见顺清脸色不好,不知有什么心事,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闷闷不乐。”
顺清冷冷的回道:“娘已經不要我们了,是我连累了妻儿。”
素娘迫不急待问道:“娘到底怎么了。”
顺清才缓缓说了出来:“娘要把我们的口粮田收回去给三弟做。”素娘好是受当头一棒,默不作声。
顺清怕素娘受不了,顺清用拳头击自已的头部,恨道:“我真不该生在这个世上,害苦了你母子二人。”
素娘道:“你别装了,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现在十里八里都知道你是一个大孝子。你怕我去跟娘吵,那你就错了。我是捡来的,一身一世都报不了娘的救命和养育恩,就是要了儿媳这条命,我也随时给她。”
二,孝子离乡
顺清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抱住素娘说道:“这才是我贤慧的好妻子。”顺清把自己的想法对素娘说了一遍,素娘说道:“只要有门路,那里居住都是一样。”
顺清有一些熟人,打听到宾棚乡何家弯有三十担水田出租。顺清在朋友的引介下,来到何家湾何树山家里。何树山知道杨顺清他们的来意,热情接待。用过茶,抽过烟。杨顺清把话转归正题:“听说东家有田出租。请东家把怎样出租细细说一遍,怎样出租?”
何树山道:“爽快,水田是三十担,收二十一担稻租。一担货的土面积,收两斗高梁。田坎无面积收三斗黄豆的豆租。
顺清一听,站起来说道:“何东家谢了。”
何树山见杨顺清要走,忙道:“杨兄莫急,我三十担良田不可能分文不值,不管你还我多少。就是一担两担,说明我的良田就要直一担两担。”
顺清道:“当然我不会还一担两担,当前的租佃行情,多是五五开、你却要三七开未勉不合行情;无面积的田坎还要收三斗豆租。你这是一个牛的庄稼,若是自己养耕牛,必然请一个放牛郎,一天三顿管吃,一年一担稻谷的工价要开;各种各样农具的开支,栽秧打谷请临时工的工资开销,一年下来我能赚多少。话不说乱了,三斗豆租,两斗高梁我认,十五担水租。东家觉得如何。”
何树山道:“杨兄,这样吧。我是成心打租,就收你十八担水租,干租一个籽也不要你的。”
顺清道:“好吧。我们先看一下地土位置,水源的保障。”
顺清与东家一一看过,双方没有意见。何树山请来保长,甲长写下两份佃约,东家和顺清各执一份;上面写道:“佃田契约宾棚乡第十九保,第五甲,地址何家湾,庶民何树山出租水田三十担,地理位置以官分红契书为凭,另有一担面积的薄土,田坎无面积勉收干租,提供茅屋住房三间,有猪栏牛圈,石缸狗槽,坛坛罐罐,水车犁头,床铺柜子,锅盆碗盏,有借有还,损坏陪赏。水租四六分成,东家六份,佃户四份。纳大粮税收一侓由东家承担,佃户每年向东家交一十八担干净稻子水租。先预付二十块银圆顶首压金,如若租谷不清,便从顶首金上扣除。地方保,甲作证。民国七年十月二十二日保长胡清明甲长黄谷雨东家何树山佃户杨顺清”顺清付了顶首压金,收回字据,大事总算办了。顺清回家将佃田情况给素娘詳细说一遍,素娘高兴。
顺清道:“好是好,却苦了忠儿,他再也不能上学了。我自己想买一条耕牛,比租牛耕地强。”
素娘道:“忠儿上学不该耽误了,割牛草算我的。”
顺清道:“累你不死,一马一夫。农忙季节家务你都忙不过来。忠儿刚满十二岁,也应付不了一条耕牛,你还要大贴小补才养得起,书只要读来写挂得起帐就行了。可惜,就这样一代天之骄子的命运被家庭困境剥夺了美好的前程。”顺清翻了一下黄历,十月二十六日是一个黄道吉日,可以移居搬家,三口人又不犯冲克,便迁到它乡安居乐业。顺清一家三口人忙了一正子,终于安下了它乡创业心。次年清明过后,川南地区开始揷秧苗,但时间紧迫。若在谷雨前把稻秧揷下田里,以后获得丰产稳产把握大。在谷雨后揷下的稻秧产量有减无增,这就是农家农忙的关建。顺清一个人做九十箩挑的田面积,如何不着急。早把揷秧日期定了下来,风雨不改。临时工早就定下来。顺清拼命整理水田,保証到期有足够的使用熟田揷秧。三月十五,鸡叫第一遍,顺清起早耙田。叫起素娘说道:“东家是我们的业主,请东家嫂子全家吃早饭,帮着做饭菜,天明工人们都来拔秧苗,他们不进屋,叫忠儿把烟叶,洋火给他们放在田坎上。”工人们收工吃饭。顺清放了牛,没吃早饭,而是赶忙把秧头挑去散在耙平了的田里。在山塝上,顺清正忙着抛秧头。大路上有人突然喊道:”大哥,你还不吃饭。”
顺清回头道:“老四,你这么找到这里的。”
杨玉坤道:“我一路问到这里”
顺清道:“有什么事,你先进去把饭吃了再说。”
玉坤道:“娘病了,一天比一天深沉,我看是不行了,这几天娘望你们一家人回去看她。”顺清道:“没去请太医看病。”
玉坤道:“那里有钱给娘看病,三哥把家里卖得到钱的东西都卖光了,你给娘的钱放到铺草下,都被三哥找去输了。”
顺清道:“先把饭吃了再说。”吃过早饭,短工们都去下田揷秧去了。顺清吩咐素娘说道:“我是走不了,下午要耙田,不然就来不及了。明天帮工要到别处去揷秧苗。素娘你给东家嫂子说一下,忙不过来。你就晚一点去。等忠儿给他四叔一路先去,奶奶没少疼他,陪他奶奶多聊聊。家里不用耽心,邻居有几个孩子割青草卖,牛草我买来喂两天,把水田种下去就来看她。”素娘忙了一阵,把猪肝,猪蹄,猪大肠,鸡,鸭搞好了,吃点饭匆匆忙忙回到故居去看娘。正是:近邻长居人疏远,遥隔它乡情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