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蒋公佐准时来到这家以情侣约会圣地著称的餐饮店。
安婕在里面一间幽暗僻静的单间坐着,面前摆一杯麦茶。
“你好,安婕。”蒋公佐在对面坐下来,对服务生要了杯果汁。
“你好,公佐。”安婕用家乡口音回他。
蒋公佐心头一暖,高中毕业以后,在西大仅有的几次会面,他们总是用乡音谈话。正因此,亲密感有增无减。
安婕的乡音轻轻的,淡淡的,听上去美妙悦耳。
他们用乡音问候,用乡音交谈,用乡音偶尔谈论一个人,渐渐地,仿佛成了秘密,把彼此看做在这个陌生都市为数不多的知音。
蒋公佐是个易于满足的人,他真的很满足了。只要能听到她的消息,偶尔两人对坐一会儿,就算无话,蒋公佐也心满意足。
今天的安婕虽然微有病容,精神缱绻,看上去依然那么娴静典雅,赏心悦目。
蒋公佐心里暗暗惊叹: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果汁上来后,蒋公佐用眼睛看着她:“你找我什么事?”
安婕低着头,咬着嘴唇:“那个,学校都知道了吗?罗严和我……”
蒋公佐不由有些失望,点点头:“先是论坛上贴出来了,不知为什么被删了,删干净也没用,已经传开了。……嗯,大家都说你们很配,其他的没什么……”
安婕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他也应该知道了吧,罗严带我走的事。”
蒋公佐一怔,道:“谁?”
安婕抿了抿因为毫无血色涂了明丽口红的嘴唇,竟直直盯着蒋公佐,说:“夏蕤……,他也在西大,是不是?”
蒋公佐经不住安婕的凝视,错开视线,看着窗外:“我不知道啊。”
安婕轻声说:“你知道,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蒋公佐心绪搅动,安婕这么聪明的女孩,什么事能瞒得了她,自己说谎,她一下就看穿了。可就算自己知道,说是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说实话,他和夏蕤,他和安婕,关系虽然亲密,但他总感觉自己是外人,夏蕤和安婕,仿佛早就成为两口子,他们之间的事,对他来说,是别人的家务事。分分合合,打打杀杀,和他没多大关系。用不了他为她们操心。夏蕤的意思是不要他过问,那他就装死到底好了。
蒋公佐冷下脸来,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早就没有联系了。”
安婕冰雪聪明,已知蒋公佐其实知底,但从他口里问不出有用的话。她也许没希望从蒋公佐那里问出什么,沉默会儿,反而喃喃的说:“他回来了,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两三年前,是我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不怪他气愤。他又是一个受不得一点冤气的人,桀骜,要强,总要想着日后讨回来。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回来讨伐。既然他来了,我希望他明白,我们虽然有负于他,但他决断决绝的做事做人方式,难道没有伤害到我们,难道没有让我们在过去的时光饱受折磨迟凌,要论互相伤害的程度,谁也不要说一定比对方伤得深,大家都没这个资格。我还希望他明白,他不原谅我,那是他的事,但我也从没有原谅过他,如果他要对我复仇,让他来好了,我随时等着他在我心口插刀子,他要不满意,我还可以把刀拔出来,自己插进去,让他多见几回血,就踏实了。”
这番话咋听是一段让蒋公佐带给夏秋冬的话,其实蒋公佐深深明白,安婕是对他说的。她想让他明白,不要负疚,不要害怕,我们不欠他的。自己是和他站一起的。
蒋公佐感激不已,心里温暖如春,多么想表明心迹,自己也是站在她这边的。他不允许也不想看见安婕白白受他伤害。开始他还觉得那是别人的家务事,假如安婕真的受到任何伤害,蒋公佐可不在乎向夏蕤身上插多少刀子。
她是他深深喜欢,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曾经是他全部的世界。
蒋公佐看着娇弱得惹人怜爱的安婕,说:“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幸福。”
他把“任何一个人”几个字说得很重。
安婕显得有些娇羞,耸耸肩膀,微笑说:“我明白,公佐。”
接下来的谈话,两人有意避开夏蕤,蒋公佐谈起他在永仁大学的女朋友,细数两人之间的趣事,安婕听得入了神,不时露出甜蜜温馨的笑容。
“无论谁和公佐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呵呵,蒋公佐在心里笑,笑得有些酸痛,他明白为何酸痛,不知什么时候,他已不在乎那种酸溜溜的痛楚,也不在心里自问:如果是你呢?
他只觉得那很无聊。
不知不觉,坐了近一个小时,安婕已有想回去的迹象,蒋公佐却不想离开,这次,他却不是留恋和安婕独处的时光,昨天的事,真的已经在他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光是想到陈彦飞这个名字,他心里就炸毛,猫抓似的。
也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三个人推门进到餐饮店里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寻,蒋公佐已决定不跑,那只是徒劳。
三人找到这个僻静的单间前,蒋公佐喝干杯底的果汁,站了起来,笑着对安婕说再见。
陈彦飞、秦瘦和李乐捉到了蒋公佐,见蒋公佐没有跑路的意思,也都没说什么,只是忽而看到安婕,三人竟有些惊讶,秦瘦和李乐礼貌的点头笑笑,陈彦飞不高兴了,推了两人一把,叫道:“还不快把他带走……”
安婕不明所以,站起来说:“公佐你……”
陈彦飞挡在安婕和蒋公佐之间,盯着安婕的脸看了会儿,冷冰冰的说:“不关你的事!”
蒋公佐生怕陈彦飞对安婕动手,赶忙说:“我没事,安婕,……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不要担心。”
陈彦飞瞪了安婕几眼,脸色难看的转身离开,秦瘦和李乐如昨天那样一左一右,把蒋公佐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