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到家后,把安婕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坐在床头无声无息看着安婕黑暗中白皙而憔悴的面容,呼出的气热乎乎的喷在他脸上。
罗严发现她的头比刚才更烫了。
罗严打电话请医生上门。
医生给安婕开了三瓶水,扎上针,又开了口服的药片,按时一天两顿吃,嘱咐罗严,今天晚上等她好些,一定要让她吃药,最好顺带吃点易消化的东西,比如稀粥。
“她是大恸造成心劳神伤,风寒趁虚而入,所以格外猛烈。吐血症状倒不打紧,卧床休息一个星期应该就没事了。以后别再大悲大痛,人吐血多了,会短命的。记得加强体育锻炼。近期不要同房。”
罗严付了诊费和医药费,送医生出去。
罗严平时不吃粥,阿姨也不煮粥,剩菜虽然多,偏偏没有粥。罗严只好自己动手煮粥。
粥煮上,罗严回到安婕身边,在旁边愣愣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一开始他觉得水滴得太快,安婕会难受,就一点点关得很慢,不知是不是滴得太慢了,安婕不安的翻动身体,他又调回去。只觉今夜格外长。粥好了的铃声响起来,安婕的水还没输一半。
罗严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凌晨一点,三大瓶药水输完。罗严小心翼翼揭去安婕手上胶条,安婕手面光滑玉润,没有一点汗毛,胶条揭去,针头拔去,都没有惊醒。拿酒精棉轻轻按着针眼防止血液流出,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生怕她流出一点血,不自觉加重了手劲。安婕缓缓醒了过来。
“按疼你了?”
安婕摇摇头。
“好些了吗?”
安婕坐起来一点,轻轻点点头,眼睛不知是害羞还是畏惧,不敢看罗严,又禁不住想看。
罗严说:“医生要你喝点粥,吃下药再睡……”
安婕说:“好。”
罗严端来大米粥,不稀不稠,放到床头柜上,数出药片放到安婕手心,看着她服下。
喝粥的时候,罗严发现安婕的眼睛四处搜寻,便说:“手机在枕头下面。我……没有看。”
安婕点点头。
“安婕,”罗严望着窗外清朗朗的夜色,平静的说:“我是爱上你啦。疯狂的……那种爱,一点都不夸张,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今晚我的行为虽然激进,我无法控制,但是我认为再正确不过。我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还是那句老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时光无法倒流,人也一直在变,如果一味沉陷在过往的泥沼中不可自拔……”罗严听安婕的勺子不再碰着碗沿,咬了咬牙,忽然换了语气:“不是独立自强的安婕会做的事,对不对?”
可安婕已经放下粥碗,神色难掩失落,罗严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他决定不退缩,不道歉,他绝对没有错。
罗严忍不住涌出悲哀,冷眼看了看安婕,轻声道:“我在外面睡,你也睡吧,这两天不要去学校了,我给你请假。”
说完,罗严退了出来,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注视镜子中的自己良久:我不会跟你道歉的,人会变,我也会变,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走出去一段路再往回走,就算回到原点也是倒退。
罗严当晚和衣裹被在外面的沙发上睡下,这一天真不轻松,罗严躺下一会就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罗严听到安婕开门走去厕所,回到门口,安婕突然走向沙发,在他身边蹲下来,罗严向里躺着,虽然睡意全无,决定不理会她。
安婕蹲了几分钟,令人窒息的沉寂中,罗严快坚持不住了。
蓦地,安婕垂下头在罗严耳垂上轻轻一吻,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才起身走了。
星期一早上,安婕试着爬起床去学校上课,挣扎半天,还是头晕眼黑,高烧虽然退了,却骨软筋乏,没有力气。
安婕只好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
罗严一天都有课,只在中午赶回来和安婕吃饭,安婕吃了几口饭菜,饭后又被罗严劝回床上。
“学校有没有什么动静……”
罗严一眼就看出安婕目光中询问的东西,他很奇怪安婕这次会在意什么风言风语了,淡淡的说:“那种事情你不理会,渐渐的就没意思了。你比我懂吧……”
安婕垂下眼睑:以前的安婕当然可以……
下午罗严回来得很早,以往这个时候,他还要忙社团的事。
安婕心里不安,说:“社团的事很紧要,听说现下有个剧挺不错,你不要管我了,多花点时间在上面。”
谁知罗严却说:“社团没什么事了,也许过段时间,社团都不会存在了。”
安婕问:“怎么了?”
罗严想,这事和安婕说说也无妨,可她身体刚刚好些,听了为这些琐事反让她为自己操心,便说:“没多大事,你要想听,赶紧养好身体我再讲。”
安婕不再央他,自己想知道的话,找柴达明问问就行了。
晚饭前,罗严下厨,说要给安婕做几个他母亲以前的拿手菜。
安婕在屋里稍稍走动,客厅茶几上,果然看见罗严把为了社团会准备的资料文本照片都拿回来了,堆成一摞。
安婕随便翻看,忽然就看到一本打印出来的厚厚的剧本,正是柴达明跟她提过的,抽出来刚翻几页,不经意在作者签名栏瞥见一个颇为熟悉触目惊心的字,那是个“夏”,独一无二的夏,只有一个人会把夏写得那么桀骜,那么刺心,写出他的性格来。
安婕的呼吸和手指,最先抖乱,唯恐激起心底的血腥气,她合上剧本,一口气走到阳台上拼命透气。
是他,是他,已经绝对不会错了。
蒋公佐这两天过得着实不太平,简直如暴露身份的地下党,重重危机中力求生存。噩梦是从社团会结束的晚上开始的,先是论坛里详细说明南区15栋惨案和始作俑者凶残手段的贴子尽数被删,发帖人关进了小黑屋,然后有论坛版主发帖悬赏蒋公佐的详细信息,包括手机QQ号码,征集他的黑历史,很快有人透风给他,这个版主就是他在社团会上凌辱至悲痛欲绝丢尽颜面的陈彦飞。
那晚,蒋公佐宿舍早就不用的座机快被打爆了,都是一个人打来的,指名道姓要蒋公佐接电话,蒋公佐哪敢接,拔了电话线,自己手机也关了,后半夜唯恐韵熙胡思乱想,偷偷开机想和韵熙说清楚状况,未接来电基本来自同一个号码,竟然多达一百多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