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婕在静安寺直直坐到泪干喉咸,嗓子眼一股血腥味,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坐了大半日,猛一站起,只觉气血短促,头晕脑胀,咽了半天的腥咸气味再也压制不住,张口哇的一声,急忙用手去掩,大半鲜血喷到手心里。
安婕苦笑,以前夏蕤听她几句刺心的话,闷不吭声琢磨半日,最后少不得呕几口血,她还以为他借题发挥,搞些小把戏,含着一口糖浆吓唬她。现在一想,大概用情至深而体质虚弱的人,多有此病症。
迷迷糊糊回到宿舍,周日下午,寝室里空空如也,打工的打工,约会的约会,上自习的上自习。安婕面色苍白如纸,手足冰冷,连床铺也爬不上去,只好把毯子拉下来,披在身上俯在写字桌上发抖。
这样休息了大半小时,多少恢复点气力,罗严的信息到了不得不回的地步。
午饭本来两人相约在一号学生食堂吃砂锅,也许他等了很久没见她来,打她的电话,她不接,过了会儿,罗严发来一条信息:你在哪?我听柴达明说你好像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好了吗?我在等你吃饭……
安婕没回。
十多分钟后,罗严又发一条:还没忙好吗?你不来我先吃了,一会儿就要去大礼堂准备社团会,到时可能没空给你发信息,你忙好了别忘了吃饭。
下午四点多,罗严先打了电话,安婕趴在桌前没有听见,于是发了条信息:喂,你到底怎么了?社团会结束了,你在哪?我想见你,可以吗?
五点半,罗严发:安婕,我去你常去的图书馆和逸夫楼教室找你了,你都不在,咖啡厅说你今天轮休,你去哪了,我好担心……
安婕忍不住抽泣不已,泪水湿透脸颊,想了半天,回罗严:不用担心,上午赴会之后略感不适,回宿舍昏睡到现在,没有看手机,对不起。
罗严秒回:我去看你。
安婕回:不要来,我憔悴难看,不能见你。
罗严回:好吧,你先好好休息,稍晚我给你电话,你一定要接。
安婕回:好。
这时,安婕室友邬秀梅约会归来,推门进来,气呼呼的把精美的小皮包往桌子上一丢,发现安婕裹着毛毯独自伤心难过默默流泪,关切的问:“安婕,你怎么了?”
安婕闭目擦泪,说:“没什么。”
邬秀梅早猜个大概,恰好今天她和男友三言两语不合吵起来,晚饭也不一起吃,就跑了回来,一边拿毛巾给安婕擦脸,一边愤愤不平的安慰她:“安婕,我平时看你幸福的样子,不知多羡慕,谁想到连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孩子也被男人欺负!来,不生气,为男人这种贱货伤心值吗?”
安婕无力的摇摇头。
邬秀梅自顾自的说:“我那个男朋友,真不上进,嫌我穿得土气,嫌我化妆不好,说我不温柔不体贴,我还不知道,还不是星期天非要拖他出来玩,耽误他玩游戏了吗?什么破游戏,从早打到晚,天天打,也不嫌烦,却嫌我烦了。我啊,早晚换一个,先问他打不打游戏,他要打,立马pass。安婕,你们怎么回事,我们很少听你谈你男朋友呢,听说你在咖啡厅认识的,是不是一个有钱的大咖呀?……”
安婕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便抬起头,勉强笑道:“梅梅,我午饭没吃,现在饿死了,你帮我去食堂打份咸菜粥吧……”
恰好是饭点,邬秀梅气了一下午也饿了,点点头,拿着饭盒便出去了。
安婕发了半天呆,开始在手机上登录QQ。
那边陈彦飞也气了一下午。社团会上,罗严从头至尾魂不守舍,心事重重,台上台下不停看手机,西泠社在众社团负责人轮番论述环节,表现得糟糕透顶,才子罗严虽然不善诡辩,论述环节却是公认的条理清晰,用词严谨,今天却是颠三倒四,前后矛盾。反差太为强烈。
陈彦飞心里明镜似的,安婕的不辞而别对罗严影响巨大,他本来打算今天在大家面前宣告这段恋情的,谁承想被放了个大大的鸽子。
到了自由辩论环节,也不期待罗严有所建树,本来的打算是主打新人夏秋冬这张牌,西泠社各大才子美女轮番上场,绝对可以一扫六月份惨败在众社团绞杀下的耻辱。因为夏秋冬在前天的准备环节,把西泠社众人辩得张口结舌,而他今天却也请辞。理由更是让陈彦飞喷血:被陈彦飞砸得头疼恶心。
他头疼恶心,我脸破相了,鼻梁上贴着创可贴都没下火线,老娘脸都不要了,他又死不了,比女人还矫情……,一定是临阵怯场了……
西泠社这帮人基本是去年的原班人马,可能才子美女都比较注意形象,在台上就是泼辣不起来,陈彦飞反正是豁出了,乔丽丽也充分发挥台湾辣妹的火力,就靠这两个人,在如狼似虎坚如磐石的演讲社辩论社等老对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更为气人的是,陈彦飞和乔丽丽再次和围棋社蒋公佐对阵,有了上次在大巴上的狭路相逢,蒋公佐因为别有所想略输一阵,那天又被夏秋冬踹了个窝心脚,对西泠社恨得咬牙切齿,旧怨添上新仇,双方一起算。火并起来,礼堂的屋顶快被他们吵翻了。
结局可想而知,陈彦飞一声不吭站在台上被蒋公佐奚落,在众社团接连不断的起哄声中,陈彦飞低垂着头流下大颗泪珠,泪水落在她精心准备的厚厚的资料上,经过麦克风放大,全会场听到极其清晰的吧嗒吧嗒之声,雨打芭蕉似的。
其实社团会的自由辩论环节更多是胡闹调侃,逞口舌之快,各社团的工作落实及其成效反应,社团评委会自有一套评判方法客观论证,打分记录。大家爱看自由辩论,主要图个热闹。
而陈彦飞是一点也不愿输给别人,每个环节都全力以赴。她对社团生活太热爱了。当西泠社因为种种原因沦为全场笑柄,最受伤的往往是最认真的那个人。
况且陈彦飞性格大大咧咧,社团之间经常打交道的人大多互相认识,以为她是那种没心没肺,没有烦恼的女孩,也就喜欢和她开个玩笑,故意逗她生气。
听见她哭了,全会场的社团和观众,忽然明白玩笑开过了,在场的大多懂得怜香惜玉,尤其是蒋公佐,一下子哑巴似的,加上他和韵熙甜蜜的恋爱了,更不忍陈彦飞被他气哭,他懂得伤害女孩的心是多么大的罪过,便通过麦克风低声说道:“对不起啊,我说了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