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就在扁担即将砸到脑袋这千筠一发之际,突兀又高亢的声音陡然在人群外响起,顿时便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人群外围正快速赶来一队人马,而领头的则是一约莫快步入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且看此人生的高大魁梧、剑眉怒目、阔耳薄唇,让人只消看一眼,便可感觉到阵阵肃杀之气袭来。尤其是此刻来人身着一袭绣红边黑色长衣,右手持握一柄长刀,看着更为英气、冷酷。
“啊,快看讷,这、这不是捕头大人吗?”
“没错,还真是捕头大人来啦。”
“是啊是啊。”
围观的百姓一见到此人,顿改先前的敢怒不敢言之姿,三三两两开始小声口伐笔诛状告来。而张黑虎在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后,虎躯也为之猛然一抖,心中暗道:他往日不是最懒得理会这些烦心鸟事吗?今儿怎么还亲自赶过来了?
虽然很想不管他就这么一扁担砸下去,但理智之下最终还是不得不放下了扁担。在狠狠地瞪了眼那些敢“出卖”自己的人后,一转头,瞬间满脸灿烂笑容地远远伸出双手快步迎了过去。“哎呀,究竟是何人何事竟敢把老哥给惊来了,说实话,你是不是闻见老弟我那里的酒香了?”
萧恪停住脚步,微微扫了眼面前递过来的热切双手,但却没有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也没有去回话,只是无喜无悲地看着已经把自己围在中间的人群。遭受此等冷遇的张黑虎,也并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要打要杀,反而笑容更盛不知羞耻地硬是将手递了过去,“哈哈,不知老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如若按行公例,那倒不妨请移架寒舍小酌几杯,算一算你我兄弟也有些时日未见,想的甚紧。再者老弟我呢,也一直都对老哥你那堪称出神的身手仰慕倾佩,正好也想借此请老哥随便指点兄弟几招,免得日后招人欺负。”
“哧。”萧恪闪电般抽出双手侧身后撤几步,冷冷一笑:“你还怕被人欺负?”
“怕,咱当然怕了。”张黑虎指了指众人,故做害怕状道:“就拿这些人说吧,有多少人那是恨不得吃咱的肉喝咱的血。”
“说出来我也不怕老哥你笑话,别说是吃饭睡觉,就是去上个茅厕,咱都得让人先进去探探路,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千古恨。”
张黑虎大肆感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哗啦一声响,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那垂落脖宇间的头发,宛如冬天落雪般纷纷往下落。如此近距离感受死亡,虽然没把他吓傻,但也把他吓得全身直哆嗦。
哗啦声突然再次响起,只见已出鞘的利刃只在眨眼间,又重归于鞘中。萧恪眼皮从始未动地大手一抖,将长刀往空中拋去,在长刀刚好落到面前时,猛地反手一抓便精准地握在了长刀尾端,以刀柄处遥指张黑虎额头,怒声严责道:“如此,汝怎敢这般放肆!”
这一次,萧恪当真动了真怒。
以往张黑虎只要做的不是太过,他都不会去多管,也懒得去多管。这倒不是他怕事,要是连一个靠着关系横行只能欺软的蠢货都畏惧,那就当真愧对祖上给列祖列宗脸上抹黑、也枉为男儿汉。同样,这也不是他真的斩情绝义、灭绝人性,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不能做到真正自己的人,又谈何去解救他人、管别人事呢?
但是这次可不同了,自己可是亲奉上头和那位大人之命,前来将这个胆敢当街行凶,藐视帝国律法的狂徒,带回衙门听候发落。所以今天就算张黑虎背后站的是天王老子,那也要趁天王老子没反应过来,把人先带走。
“来人,速将此狂徒押回去,免得碍眼。”萧恪轻吐了口浊气平息了心境,一把收回长刀,他都懒得跟这蠢货多费气力,直接冲着身后随行的众捕快下了命令。
“是”得到头儿命令的众捕快,立刻从队伍中走出两人,一左一右地就要将张黑虎扭送走,却不想竟遭到了激烈反抗。
已回过神来的张黑虎,在挣脱掉捕快后,直接冲到萧恪面前满含不解地问道:“老哥,此意何为?”
“何为?哈哈哈。”萧恪闻听此言忍不住仰天大笑,这让张黑虎更加疑惑,不明白这倒底有什么好笑的。
“何为,想知道吗?来,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跟我回去自然便会知晓。”良久之后,笑够的萧恪却说了个险些让张黑虎吐血的答案。不过这也让他老实安静了下来,他倒要过去看看那王大牙究竟搞什么鬼,要是不给出个所以然来,那他不仅要摘了王大牙头顶上的乌纱帽,更是要亲手把王大牙掰成王没牙。
“萧大哥,那被打之人,你看这……这次要不要现在带回去。”一捕快见头儿跟在队伍后面就要走,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人也要带回去,当下连忙快步赶上,伏在耳边小声提醒道。
“哦?是吗?”萧恪闻言停下脚步,对众捕快下了先行命令后,这才轻皱剑眉叹了口气,“如此,那你就过去将他一并小心押回吧。”
“是。”那捕快应声而去,但很快却又满脸怒容地跑了回来了,这让等候在一旁的萧恪颇为疑惑:“水生,为兄让你把人带过来你为何空手而回?莫不是那被打之人“勇”到你一人你无法带回?”
名为水生的捕快听到此问,连忙刻制火气,满目感激尊敬地抱拳行礼道:“水生得幸于萧大哥救命之恩,又有幸临大哥亲授本事,使水生远胜前兮。要是连一人都无能带回,岂不枉费大哥孜孜教导给大哥脸上抹黑吗?只是,只是那被打之人,那人,唉。”
“呵呵,顿饭之恩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以后务在多提。”萧恪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水生的肩膀,而后才道:“这么说来,是不是那被打之人伤得太重无力行动?或是说已经暴毙街头?”
“不不,人倒是没死,只是,只是。”水生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最后一指方位道:“唉,还是大哥您亲自过去看看吧。”越是这样,萧恪越是疑惑,当即便排开那些早就将被打之人抛出圈外的围观人群,大步向水生所指的方位走进。
饶是像他这种见惯了生死离别的铁血男儿,当见到地上所躺之人后也不由吃惊叹服。吃惊于被打之人竟然会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娃娃!这绝对是他想不到的,因为当初在他尚为自由身也未当捕头时,曾差点将敢当众霸占玷污良家女子并活活折磨死那女子弟弟的张黑虎杀了。虽说也因这事导致他被人查出底细从此失去自由身,可打那以后张黑虎因吓破胆,不仅厚下脸与自己亲近四处营造自己已与他兄弟而论,更是不敢再对妇孺动手。没想到如今又忘了昔日教训,居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莫非就一点也不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也会受此遭遇吗?
而让萧恪感到叹服的,是此子的生命、求生欲望真的很顽强。以他习武多年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个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孩子,真正的重伤在哪里,而这正是令他叹服的。被这么残暴的打断双腿,那痛苦换成是他都不敢说“不就是断腿吗?有何痛哉!”所以此子能够在受了这种痛苦后,还能咬紧牙关睁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借此减轻痛苦,尽管他已经看出这孩子早到了崩溃边缘,可能随时会陷入沉睡,但这并不能否认其意志坚强。
“自古多情者,难以成大事。或许这就是我坚持了半生,依然无法为祖上正名,洗刷血耻的原因吧!”萧恪在心里忍不住一阵自嘲,像他这般如此多情,恐怕今生也只能隐姓为萧,也只能再为后世子孙多条遗愿!只可惜天佑不得上天庇佑生来体质太弱,若是告知?唉,罢了罢了。
想起经常卧病在床无人与伴的儿子,萧恪看向小男娃的目光忽然闪了闪,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家伙,别怕,我不会打你的。来,告诉我,腿还痛吗?”
就在小男娃咬牙死撑刚点头时,萧恪猛然右手变掌,一个手刀对着他的脖侧砍下。遭此一击的小男娃,顿感脑袋变沉眼皮加重,在也抗不住心里的睡意,在害怕中死死睡去。
“呵呵,小家伙好好睡吧。”说完,也不管破烂脏兮兮的外在,萧恪直接抱起小男娃对着有些犯傻的水生叮嘱道:“为兄现在要带他离开,你可先行回衙门复命。切记,如若堂门之上老爷询问对证张黑虎今日所犯之事,你莫多言免得日后遭其记恨!倘若是责问为兄的去处,你且将为兄的住处告知,谅他也不敢前去搜查为兄的住处。总之,一切待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