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昏黄的灯光下,我提着笔在洁白的纸上画着圈。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的动作:拿起笔,放下,再拿起,无奈地、无情地在白纸上画着,划出的似乎是创伤。
总是在写母亲的时候无从下手,总是这样的。头顶有一盏灯在晃动,让我的思绪更加杂乱。桌的另一端放着一沓同样的纸,不同的是上面有权威的数字,那是成绩单,记录着我一百八十二天来侮日挑灯至十二点的成效的单子。然而,太多的莫名其妙的失落写在上面,一百八十二天的辛苦在那群耀武扬威的数字后面化为灰烬。我像逃避自己一样逃避它,同时也逃避着母亲的目光。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分深藏于内心的悔恨。其实又能有什么呢?只能望着窗外的星,很无奈。
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黑色来代表我和母亲间的关系,就像我右手旁的那杯苦咖啡,黑色的,可以照出背后母亲那紧锁的眉。从前母亲如果看到咖啡会发火的,但我喜欢它,喜欢纯纯的不加任何其他调味的清咖啡,尤其是在午夜对着一堆卷子发呆时品味它给我带来的苦涩的快乐。每到这时母亲会生气地叫我早些睡,但不知不觉中就把那杯咖啡换成龙井,而我总是皱皱眉再去回味龙井的清纯。太多太多理所当然,却不再理会毋亲的催促,只是偶尔对她说你不可以先睡吗?很烦的语气,然后便没了下文。然后在那张自纸上写下四个字:九个代沟。这是我唯一能让她看到的我心里想到的一切。
突然发现母亲离开了我身后,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像是解脱。灯下的笔再次放下了,没有理由,只是不想再伤害或被伤害。目光呆板地望着钟,午夜,三针重合的一刻,才想起今夭的咖啡是母亲冲的。瞬间诧异了,没有去动它,却有一双手将一杯奶精缓缓倒人,荫干的纯黑瞬间荡然无存,代替的是一分乳香的温馨。再去品味,还是有苦涩的痕迹,却不再孤漠。或许加了乳脂的咖啡才更适合我。回望,母亲手中也有一杯。相对一笑,再望钟面上三针划过的是一个最完美的角度。窗外一颗淡紫的星从深蓝的夜幕滑过,我给它命名为“未遂”,又一颗星轮回到那颗的位置,我为它命名为“温暖”。我想为这瞬间取一个名字,母亲说叫“永恒”。
20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