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郭有才就是到了太原也是见不到水瀛的。
水瀛和亚妮结婚以后,陈军长便更加精心地培养开了他。
过了年以后,正好保定军校要招收一批中级军官进行培训。通过阎锡山的关系,保送他去保定军校学习。这样培训半年也算是镀金,再回到部队就是正规的军校毕业生,也就有了资历。
亚妮呢,年底学校毕业后,《民报》的吴社长便将她要去当记者,可是水瀛要去保定上学,亚妮不放心,非要跟着去。吴社长当然最会巴结军长了,一听亚妮想去保定,便说,“那正好,我正准备在河北直隶找个特约记者,如果你想去,那就不用找特约记者了,你就做《民报》驻河北特派记者吧。你的任务就是每月发回一篇关于河北方面的特稿来。”
这样,郭水瀛夫妇到了保定。半年以后,他们才回到太原。
水瀛回来,正好赶上山西军事吃紧。全军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原来是南方的红军也到了陕北。
这对山西来说,确实是件大事。本来只有刘志丹、谢子长的陕北红军,就已经把陕北、晋西搅扰的乱糟糟的了,前一段徐海东、程子华也带兵到了陕北一带。阎锡山心里正着急,屋漏偏遇连阴雨,最近又传来消息,****红军也从江西来到了吴起镇。
唇亡则齿寒。陕北成了红军的天下,晋绥宁三省难免要受到影响,而这三省之间即有晋绥两省是归阎锡山的管辖。若是宣传些革命呀、抗日呀这些大道理倒也无所谓,一但发兵来这可怎办?阎老汉这下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在秦晋之间,有一条奔泻于丛山峻岭之中的九曲黄河,这是秦晋二省的天然分界,也是历代军阀割据称雄的关河天堑。阎锡山也企望着依据这黄河天险,将红军阻挡于黄河以西。
当然天险是天险,阎锡山认为滔滔黄水是上苍为他安排下的可抵百万雄兵的第一道防线。他的晋绥军还必须进行严密布防。为了阻挡红军打过山西来,他按照蒋介石的指示,派正太护路军军长孙楚为“陕北剿匪前敌总指挥”,率四个旅入陕协助“围剿”红军,他认为这样可以加大陕北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他把主要力量集中在河防上。红军住在了陕北,就等于与狼为伴,难保那一天会向东伸手。阎锡山把沿河树木全部砍光,渡口崖畔削成陡壁,所有船只全部扣留东岸,并在南北纵长千余里的岸上构筑防御工事。数月之内修起明碉暗堡千余个。每碉派住一个班,重要渡口两个排,并附以机关枪、迫击炮等重武器。不仅如此,还在晋西搞起了三线六区的防御总部署。
阎锡山确实是绞尽脑汁,费了一番苦心,有黄河天险,有吕梁要塞,有布防严密的河防工事,有三线六区的纵深配合,他以为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再一点就是坚固太原城防工事,负责防守太原城的三十九军当然是重点了。太原为山西首府,所有首脑机关均在此驻扎,太原城是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的。
郭水瀛从保定回来,正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听说郭水瀛回来了,武文兴便风风火火地去找他。水瀛一见文兴来了,自然十分高兴,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又问这又问那,水瀛问,“文兴,你找我有什么事?”
文兴瞅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多问,然后说:“呵呵,没有什么事呀,好久没见你怪想的,这不,听说你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
说了一阵淡话,武文兴要告辞,郭水瀛说:“那我去送送你。”
走出门外来,武文兴看看周围没人了,才小声地说:“水瀛,听说各地都要成立防共团?”
“是呀。阎锡山担心红军到山西来,加强防共呢,不仅省里要成立总团,各县都要组织防共团,还要给配发枪支。”
“能不能找陈军长出面,让卫大明当上武乡的防共团长?”
“哦?他是共产党,怎么要让他来当这个防共团团长呢?”
“由共产党员来当这个防共团长,以后咱们党组织的活动不就更有条件了吗?用咱们的人来当防共团长,我们的党组织还怕被破坏吗?白天,他当防共团团长,黑夜,他就是共产党员,来搞我们的活动。”
“我懂了,你这想法倒是很好。不过省里有规定,团长是由县长兼任的,我设法给他委任一个副团长,其实县长顾不上管这个。”
“好,这样在招团员时,我们就可以把抗债团那些积极的青年招收进来,这样我们就有了枪杆子。”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水瀛边吃边闲聊道:“爸爸,听说要在各县组建防共团?”
陈军长点点头,“是呀,阎老汉怕红军过河哩,其实那防共团能挡住红军?红军真要过河,还得靠正规军。”
“那是,那是。我有个表亲,现在在县里的警察局做巡警队长,他叫卫大明,托人给我捎来一笔钱,想当防共团团长,您能不能给省府的人说说?”
“你们武乡共产党太多,阎老汉都头疼了,他当上也不好办,万一出了事可是要担责任的。”
“爸爸,其实武乡偏僻山区哪里有什么共产党,县府里的人贪污严重,那些山民们不怕死,就是造他的反了。”
“你也好几年不在武乡,哪里知道这情况。”
“听些老乡瞎叨唠的。”
“好吧,明天我去说一声。”
果然,陈军长一出面,没费什么力气,就给卫大明弄了一张委任状。
卫大明上任后,立即和县长商量,招收防共团团员,县长当然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事,全部让卫大明操办,除了从警察局调了几个人外,大部分招收了抗债团的那些骨干。
战事吃紧,军队便当先行,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由于中原大战失利后,山西经济处于崩溃时期,阎锡山为挽救山西,采取了一系列手段来发展山西经济,包括裁军、屯田,甚至变向倒卖大烟土。由于裁军,使军队空额过多,难以进入临战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要大规模地补充兵源。
郭水瀛就更忙了,他一方面要加强特务团的体制,特务团主要负责保卫军部,同时在特殊情况下还要随时准备开到第一线去。另一方面还要处理军部的各项工作,监督落实军长布置的各项任务。
一天,奉命跟随副军长、军参谋长到八十九师去检查兵源补充情况。在八十九师的营房里,他遇到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原来是太谷“妙手堂”的掌柜武大夫。他感到非常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于是马上走过去搭话,“武大夫,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武大夫抬起头来,见一位年轻军官和他说话,他想不起这是谁呀,这里怎么会有他的熟人,“你是……”
“不认识我了?”水瀛急忙脱下军帽,“你仔细看看,我是郭水瀛。”
“哦,郭水瀛,武乡的郭水瀛?”武大夫看着他认真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哎呀,虽然时间不长,我可真不敢认你了。你如今当官了?”
“武大夫,什么官不官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水瀛上去紧紧地握住武大夫的手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武大夫抬头看看跟前站着那么多大军官,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种哀苦的样子。
水瀛理解了他的心情,马上拉他离开众人,“没有事,你给我说吧。”
武大夫这才说,“听说咱山西怕要打仗了,部队在扩兵,现在下面闹的厉害,按说我这年龄不该当兵了,可是人家说部队缺少军医,就把许多的乡村医生都抓了来。”
“哦,原来是这样。你想不想在这里呀?”
“长官……”
“武大夫,你看你,还能叫我长官?就叫水瀛嘛。”
“好,水瀛,我给你说实话,一来咱家里开着药铺,二来我年纪大了,哪里还能上战场,我能想在这里吗?你能不能帮一帮我,让他们放了我,我这里感谢不尽了。”
“武大夫看你说到那里去了,前年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欠你药钱呢,这次我可一定要给你还呀。”水瀛说着,回头对周师长说,“周师长,这位武大叔是我的亲戚,和你商量一下,我想把他引回军部。”
周师长一听,哪里还敢说什么,在三十八军,郭副官那是驸马爷,谁还能剥他的面子,马上说,“哦,既然是郭副官的亲戚,那好,一会儿让他跟你走就是。”
晌午时,水瀛引着武大夫回到陈公馆。
一进门,他就说,“亚妮,你看谁来了?”
亚妮出门看见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年人,还以为是水瀛他爹,便说,“这是……莫非是老太爷来了?”
“不是老太爷,胜似老太爷。以前我不是给你说过吗?前年得了急性盲肠炎,差一点送了命,就是这位武大夫救了我。他不但给我治好了病,还白白地用了他好多贵重药,那时我一分钱也没有,要不是他,我这命早就没了。”
亚妮高兴地说,“哦,原来是大恩人呀,别光顾说话了,来,我给恩人倒茶。”
陈军长听说水瀛的救命恩人来了,也来接待他。
这次,水瀛可是好好招待了武大夫,第二天武大夫想走。
陈军长说:“武大夫是小婿的救命恩人,我看你就别回太谷了,不如在太原城给你置一套门面,把家搬到这里来。”
武大夫说,“谢军长的好意了,在太谷住惯了,还是想那里,我还是回太谷吧。”
既然武大夫执意要回,郭水瀛的救命恩人,亚妮非要给他厚重的礼物,武大夫死活不要,亚妮也就没有办法,只好由他了,于是便派车将武大夫送回太谷。
送走武大夫,水瀛急着忙军务,特务团还有二百个增兵指标没有完成,军部又有许多事务。眼看要过年了,阎锡山却召集晋绥军师以上将领开会,红军东渡呼声很高,虽然他们喊着要借路到抗日前线,可是谁能保准他们究竟是何居心?一旦赖在山西,此不是……所以阎老汉说,红军要抗日,咱们不管,要借路,可以让他们走绥远,告知傅作义给他们让道就是,千万不能让红军进入山西。特别是现下黄河封冻,红军要从冰面上过河,显然是很容易的,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加强防务,等几天一打春,冰面一开就好了。
三十八军虽然主要任务是死守太原城,离黄河边还很远,却也不敢有丝毫马糊,万一红军过河,太原城也会急急可危。
所以,太原也没有了一点儿过年过节的欢乐,到处都是一片紧张的气氛。
好在红军并没有过河来,年是平稳地过了,元宵节也过了。
特别是正月十三打了春,黄河上冰面开始坍塌,这黄河上的冰一开,人们不仅不能从冰面上渡河,就是坐船也危险了,因为什么?黄河上出现了凌汛,大片的冰块漂来,小木船可抵不住凌块的冲击。这下,阎锡山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有点缓解。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冰开河下的时刻,红军会整装东渡。正月二十八黑夜,上万神兵突破黄河天险,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兵分两路,从北起绥德的沟口,南到清涧县的河口,百余里的河防线上突击强渡。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各路路红军突击部队都登上了岸。阎锡山认为固若金汤的河防,被撕裂开几道大口子。红军的千军万马,源源不断地渡向河东。
很短的时间内,太原接到了前线的报告,中阳城失守,石楼失守,三交镇失守,留誉镇失守……
特别是被晋绥军称为“满天飞”的周原健独二旅,因救援中阳而全军覆灭。
红军势如破竹,没有几天就丢失了许多城镇,阎军一路败退。政府封锁了失败的消息。武文兴暗暗通知水瀛,应该把这些消息尽快传出来,山西的地下党组织要从各方面声援红军东渡抗日,同时也宣传晋绥军的失败,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各地都帖出了支持红军的标语,也公布了晋绥军失败的许多消息。
这让阎锡山的心里很是不安。更可怕的是红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南下直逼临汾、运城,一路北上直逼太原。
阎锡山立即在太原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研究紧急对防措施,第一要加强防卫,千万不能让红军再渡过汾河;第二确保太原安全;第三向蒋介石借兵,以退红军。
阎锡山能作出这个决定,实在是难以想象呀。在会上,赵戴文提出了向蒋介石借兵的建议,许多军官马上反对,说怕老蒋进兵山西,用咱山西话说那肯定“好请难打发”。阎老汉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山西,他愿让别人轻意占领了吗?蒋介石曾委以他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想把他调离山西,把三晋大地这块肥肉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可是他就是不买蒋的帐。阎锡山可是死守山西的人,他每时每刻都怕别人对晋土有所侵犯,就连铁路都修成了窄轨,他的火车造成活轮,山西的火车能开到外省,而外省的火车绝进不了山西,阎锡山死保山西之心可见一斑。而今天,赵戴文竟然提出让老蒋派兵来援,这让人如何是好?这边红军势不可挡,那边老蒋虎视耽耽,不论如何,都是顾此失彼。事到如今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次陇(赵戴文的字)之言也算个权疑之计吗。想到这里阎锡山终于开口了,“几十年来,我是一直反对其它势力插足山西的,这一点我做到了。可是今天,突然间来了强大的敌人,我不能眼看着大片土地让红军盘踞,现在也只好先顾眼前了,就按次陇所言办吧。当然请蒋来,我们还不能依靠蒋,只能是让他给我们助一助威而已,主要还需要我军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