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水瀛没有被杀头,他被陈军长救了下来。
可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呢?
原来,陈军长非常喜爱郭水瀛,他本来就没有要杀他的想法,再加上陈亚妮已经对他爸说了,“我就非水瀛不嫁,要嫁不给水瀛,我就上五台山当尼姑去。”陈军长那么娇惯亚妮,哪里还能让杀了水瀛?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去告状,郭水瀛被绥署扣押并准备军法处置,完全是陈军长导演的一出戏。
他之所以导演这样一出戏,不过是为逼水瀛回心转意,来娶亚妮罢了。
这一切,在整个三十八军中只有军法处赵处长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是一概不知了。
就是在军部,郭副官失踪了两天,人们只以为是公事外出,谁又能想到,他却就在这两天内去死亡线上跑了一趟呢?
仅仅两天,军部的庆典活动刚刚结束,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本来,陈太太打算利用这个庆典活动给他们举行订婚仪式来个双喜临门,谁想到由于郭水瀛的固执,闹出了这样的变故,这个双喜临门是不行了。不过,这订婚仪式还是要搞的,只是原来让水瀛回武乡探亲的事情算是泡了汤,因为陈军长担心这个死心眼的郭水瀛回乡以后再出什么变故。
郭水瀛答应了婚事,陈军长和太太怕夜长梦多,马上就给他们举行了订婚仪式,几天以后,又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给他们举行了婚礼。
本来,按照陈军长和太太的意思,迎亲的队伍,还准备用当时最讲究的格式:动用各种仪仗,从前到后,有炮手、开道锣、开道旗、“肃静”、“回避”、朱牌、宫灯、金瓜、斧钺、朝天镫、龙虎旗、团扇、日罩……吹打鼓乐迎娶,新郎、新娘接乘花轿。
可是,亚妮不同意,她说,新青年就要用新式的方法来迎娶,打破旧的礼教习俗,一不从封建的婚礼贺典,二不依西方教堂成婚。这一整套新式结婚方案,都是亚妮自个儿想出来的。不过他们都是新青年,又在一个社会变革的时代,只要顺利办了婚事就好,什么形式都无所谓,军长、太太也就依了。
结婚这一天,前来贺喜的人特别多,整个太原府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都来道贺,陈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军部成立时的场面,整个三十八军又是一片欢腾。
陈府门上的通勤兵可是忙坏了。大门上一喊“杨军长到——”,他便跑出去将杨军长迎进二门,大门上一喊“李厅长到——”,他便跑出去将李厅长迎进二门,大门上一喊“王参谋长到——”,他便跑出去将王参谋长迎进二门……就这样,省府首脑以及各厅的厅长,晋绥军的军、师长,太原工商界名人……来了不计其数。
“梁主任到——”
陈军长夫妇一听今天最关键的人物到了,马上走到大门口迎接。这梁主任就是梁化之,按照辈份是阎锡山的姨表侄,因为这层特殊的姻亲关系,在大学毕业不久就开始担任阎锡山的机要秘书,后任省府秘书长,逐步成为山西政坛上新兴的活跃人物,是阎锡山选定的接班人,也是山西的青年领袖,太原绥署成立后,他又兼任绥署办公厅主任。
绥靖公署的高级军官都到了场,特别是阎老汉不仅派人送来贺礼,而且还让梁化之代表他专门来出席婚礼,并做他们的主婚人,这使整个在场的客人都颇为吃惊,可见陈军长在阎老汉心中是多么重要。
前来贺喜的客人中还有一位也很引人注目,那就是裴延萍。她是陈亚妮专门请来的客人,亚妮的婚礼日期确定后,由于日期非常近,已经来不及让他家里来人,陈亚妮便亲自给裴延萍送去了请柬,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来出席他们的婚礼,不仅因为与她陈亚妮相好,而更重要的她是郭水瀛的干妹妹,在婚礼上让她代表水瀛的家人。
巳时初刻,随着司仪高喊道:“良辰已到,婚礼开始——”
一时间礼炮齐鸣,鼓乐喧天。“新郎新娘入场——”
只见郭水瀛与陈亚妮穿着新婚礼服走了过来,他们踏着红地毯缓缓而行,一朵硕大的红彩球连着他俩。亚妮没有顶那蒙头红,她那喜乐的心情溢于言表,只见她紧紧地依偎在郭水瀛的身边,一手抱着鲜花并牵着红彩球,另一手则紧紧地拉着水瀛的手……
接着,按照礼俗,司仪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陈军长夫妇笑容满面,看着这一对新人终于成了婚,心中不尽喜悦。而此时,新郎新娘早已被陈亚妮的一群同学紧紧地围着,拥簇进了洞房。
一群青春时尚的同学,知道陈亚妮的婚姻是“自由”的结果,于是他们便吵着闹着要他们介绍经验,陈亚妮倒是大方地介绍着……这一帮同学并不满足,他们也不管水瀛是什么中校团长的身份,今天他就是他们同学的丈夫,闹洞房这个丈夫当然是他们“围攻”的主角。可郭水瀛的心中沉甸甸的,他的脸上虽然也挂着一丝微笑,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痛苦,他有一种负罪感。他永远不会忘记前年的正月十五,他与花花跪在村外的玉茭杆上他对天发过的誓,可是今天他却又与别的女人手牵着手举行婚礼,他这样做对花花的伤害有多么大呀,月老你可看见了吗?水瀛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他低着头默默地在祷告上苍,乞求花花对他的谅解,他想总有一天,他要回到花花的身边……
却说裴延萍接到陈亚妮给她的婚礼请柬,心里真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命怎么就这样的苦。从小她与水瀛青梅竹马,她就一直爱着她,她常常把童年过家家的游戏,看作是她与他婚姻的起点,她老想着有一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会以正规的形式表达出来,可是没有想到就在私塾分别的时刻,他偏偏爱上了花花,这让她想不通,她那一点不如花花呀?可是他偏偏却要去爱那个花花……这且不说了,水瀛失踪后,他们一家子是踏破铁鞋,千辛万苦也找啊,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她来到太原后,突然得到他的消息,这使她感到多么的兴奋,心中深埋了许久的那把爱火一下子又燃烧起来,于是她想方设法找到了他,她是多么地想能够重温旧梦,哪里想到陈亚妮近水楼台,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听说过多少富豪大户的公子强抢民女,没想到权贵之女也会夺“夫”逼婚?她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与别的女子举行婚礼,心里别提多么难受了,可是为了水瀛,她还是得来参加他的婚礼,因为这里她是他唯一的家里人!
裴延萍与陈军长夫妇站在一起,看着他们的婚礼一项一项地进行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瀛,她看出来了,水瀛的眼里有着许多的忧郁、许多的忧愁、许多的忧伤……他肯定不乐于这样的婚事,只不过是迫于无奈而已。她想着,或许有一天,水瀛能脱开陈家的纠缠,与她重续儿时的梦……
裴延萍不知是怎么样坚持下这一天来的,强作欢颜,这不是她裴延萍的性格,可是今天为了水瀛她忍受了内心巨大的痛苦,傍晚时分,陈军长派车将她送回学校,她今天代表的是郭水瀛的家亲呀。回到学校,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她病了。
第二天,武文兴来找她,见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样子,关切地说:“延萍,你这是怎么了,病成这个样子?”
裴延萍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什么,可能是着了凉,发烧……过几天就会好的。”
“这怎么行,我给你找大夫去。”
“别,你别去,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就行了……”
“不行,延萍,我们还有要紧的事,你现在必须马上治病。”
裴延萍一听说还有要紧的事,她强忍着支起身子来,“有什么要紧事,你就说,我这病不要紧。”
“那怎么行呢,我给你找大夫去。”
武文兴出去一个多时辰,找回了大夫,大夫诊了脉,开出一个方子。
“有没有合适的成药可以吃?”延萍问大夫,她考虑武文兴说有要紧事,要是吃汤药,又是煎又是熬,太费劲。
“有,你这病是胸中烦闷造成的,吃两盒开胸丸也可见效。”
“那就吃成药吧。”
武文兴急忙给她买了两盒回来,又赶紧倒了杯水让她吃药。
裴延萍一边吃药一边说,“有什么要紧事,你快告诉我。”
“等你病好一点再说。”
“不,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这病就更好不了啦。”
武文兴看着延萍着急的样子,再说这事关重大,必须马上商量对策,也只好说给她,“我们武乡的党组织被破坏了。”
“什么?”裴延萍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由于叛徒出卖,一下子抓了十三位同志,县委领导机构主要成员全部被捕。只有卫大明在抓后侥幸被放,其余十二人都被关了起来,并有李文楷等五人作为要犯送到太原,现在就关在省第一监狱。我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急忙去一监探监,这个消息得到了证实,监狱看守的很紧,就连说话也有人在旁边看着,怕我们串通。我只好暗示让他们坚持,我们将在外面积极设法营救他们。”
“可是,这营救工作该做些什么,怎么才能把他们营救出来呢?”
“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最近政府对共产党活动防范非常紧,阎锡山正酝酿组建防共团呢。这给我们的营救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不过,好在这一段监狱里新关进来的******多,李文楷等人的案子还没有审理,我们要趁还没有定案,尽快想办法营救他们出狱。”
“你说吧,我可以做些什么?”
“你这病……”
“不要紧,现在到了紧急关头,哪里还能顾的上病呢。”
“延萍,我看你这面色很不好看,担心怕你受不了的,把身体拖垮怎么办?”
“别说这了,营救同志们要紧,你就快吩咐吧。”
“我分析,这回正是在阎锡山严抓共产党的节骨眼上,再加上我们一下要营救五位同志,难度很大,我已经托过关系,但反馈回来的是一个字——‘难’。我想,现在我们必须利用郭水瀛来营救他们,如果水瀛的力量还不行,让他通过陈长柱,陈军长在阎锡山身边是红人,这个面子总是可以的。”
一说到郭水瀛,延萍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武文兴问她怎么回事,她才把水瀛与陈亚妮结婚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