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天才蒙蒙亮,陈公馆的电话就响了。
郭水瀛被电话铃声惊醒,他急忙披衣下床。
昨晚他没有休息好。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他睡在那里,又想起老家的花花来,他曾与她约定着去年的八月十五月儿圆了的时候,他回去接她,他们要远走高飞,到一个人所不知的地方去生活,到红军的队伍中去。可是,谁想到人生在世,哪里把得住要经历些什么遭遇?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辛辛苦苦动了半年,挣下的那点血汗钱,竟然会被强盗抢去。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紧接着又是雪上加霜,他又被拉当了兵……
他们的约定不能覆行了……
整整一年过去了,现在花花怎么样呢?月儿又要圆了,她还在村口等他吗?可是,花花还会失望的,他这里身不由已呀,不过,总算有盼头了,陈师长,哦不,陈军长已经答应了,等扩编工作一结束,马上派车送他回去看望他爹,那时,他就要大大方方地去东漳寨,一定要把花花带上……
他刚刚朦胧上眼,谁知这电话就响了。这么早有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他光着身子披了件外衣就去接电话。
“喂,哪里?”
“请问是陈公馆吗?”对方的声音有点急。
“是,有什么事,你说。”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郭副官,有什么赶快说。”水瀛感到有点凉。
“我是山西大学校长办公室。出事了,昨晚警察署来了一大帮人,在学校抓了二十几个学生,陈小姐也被……”
“什么?”郭水瀛这下可也着了急,亚妮是陈军长的掌上明珠,谁这么胆大,敢来抓她?
“警署说他们是共党分子……”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原来,就在亚妮告诉裴延萍她要和郭水瀛订亲的时候,刚好张敬亭想过来和她说几句话,没有想到听到这个消息。这下张敬亭好气呀,你说你个陈亚妮,也太有点不够意思了,我一个堂堂的省府委员、阳曲县长的太子,来追你这个师长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我们又同是大学生,论人表、论才干,哪一样也很突出。可是,你偏偏要去爱一个小小的少尉,真是荒唐,何况大家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搁……
好,既然你不仁,我也要不义,总得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张敬亭马上回到家里,和他父亲商量。张县长也为这个陈长柱看不起他而生气,想报复一下。再加上这个陈长柱新选的女婿是武乡人,他可是一听武乡眼里就冒火呀,借此机会报复那是一箭双雕的了。他要利用的当然是警察署了……
可是,这警察署也是较量不过驻军的。警察署只有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四个警备队,每队不足两百人,驻在南城的警备队已经对陈师长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们哪里还敢老虎头上动一下“王”字?特别是二十九师正在扩编,陈长柱现在就成了三十八军的军长。由此看来,陈长柱是阎老汉身边的红人,怎么才能让他出出丑呢?硬着来肯定不行。于是,张县长想出一个办法,正好,这几天学生发动大规模的运动,逼着省府答应了许多要求,省府有不少人说,这是共党分子在活动,要对共党组织进行整治。这倒是个机会,他下令为了严查共党分子,让东西、南北四个警备队对调十天,进行排查,以防警备队内有人给共产党作内应。实际上是让北城警备队到南城来,他们对南城的情况生疏一些,好做手脚。这里又让张敬亭去设法把山西大学活动最积极的二十八位学生领导名单,当然也包括陈亚妮在内,将他们的宿舍号全部写好,然后收买一个地痞,去密报给警备队。
北城警备队来到南城,正发愁无法下手,有人送来了山西大学共产党地下组织的名单,当然,他们不会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于是,一晚上就将二十八位学生一起逮捕。
水瀛一听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他也顾不得光身子的冷了,马上让电话局接警察署的电话,他要找警察署的郭署长。可是警察署还没有人,这么早哪里有人去上班呀。
水瀛不敢怠慢,又赶紧穿衣,去报告陈军长。
“什么?”陈军长还没有起床,一听这消息就火了,“******,谁这么大胆?”
陈军长是位儒将,说话从来是文而雅之,今天说了骂人的话,真的是急坏了。
郭水瀛把给警察署打电话没打通的情况简单说了,陈军长说,“你马上带几个人去城南警备队。”
“是。”郭水瀛跑下楼来,马上叫两辆车带十来个人,去了南城警备队。
谁知他进来找警备队长,出来个人却不认识。
那人说,“我就是警备队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郭水瀛说,“听说你们昨晚在山西大学抓了几个人?我想可能是搞错了,我们军长的女儿也被你们抓来了,你必须马上放人。”
“什么?你们军长的女儿?”警备队长仔细看了看郭水瀛,他是不是来诈我?军长的女儿能成共党?不可能。他盯着郭水瀛笑一笑说,“你别给我来这一套,鬼骗人的事我见的多了,什么军长的女儿。我是执行上锋命令,只管抓共产党,不管什么军长的女儿,就是阎老汉的女儿,只要是共产党,我也要抓。”
郭水瀛严厉地说,“我警告你,你不要给脸不要,出了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诈唬谁呀?不就是个上尉吗?我这个队长就比不上个上尉?”
郭水瀛见和他纠缠不清,他怕这样下去误了事情,马上返身出来,叫车赶回陈府,给陈军长作了汇报。特别是他担心怕陈军长只去托个人放出自己的女儿来,而让其他二十七位同志受了苦,他必须随机应变来个将计就计,利用陈军长的权力把所有的同志都营救出来,于是,他添油加醋地说了警察署的许多坏话,说警察署如何不把军长放在眼里,不给他们个下马威,怕以后还要挑衅呢。
陈军长一听这话,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气急了,脸色黑紫黑紫地,马上命令:“郭水瀛,去给我调两个营,立即包围南城警备队。”
“是。”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九师部队包围了南城警备队。
这下,那个警备队长才知道真的闹下了大乱子。百把个警备队员都退回到院内,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警备队长硬撑着说,“怕什么,我们也是执行命令的,他敢把我们怎么样?”
郭水瀛在外面高喊,“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即将昨晚抓捕的二十八名学生释放,并给予赔礼道歉。否则,我将你们全队一起消灭……”
警备队乱成一团。
“队长,赶快放了人家吧,顶不住呀。”
“这样下去,我们都没命了……”
“越等下去,对我们越不利呀。”
警备队长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现在是放人也没有办法放了……
就在这时,警察署郭署长听说此事,急忙乘车赶来。
他下了车,马上跑到郭水瀛的身边,“郭副官,误会,误会,我来迟了。请你不要生气,我让他们马上放人,马上放人。”
郭水瀛非常气愤地说,“放人?没有那么简单。郭署长,你这可是和陈军长过意不去的呀,这件事看该如何处理。”
“是,一定严肃查办,一定严肃查办。”
郭署长立刻走进警备队的大院里,没有几分钟时间,二十八名学生全部放了出来。
郭水瀛把亚妮接到车里,送回陈府。
天到小晌午,郭署长亲自来到陈军长府上登门道歉,并告诉陈军长他对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第一,北城警备队长撤职查办;第二,立即抓捕枪毙报信人;第三,严查相关人等,全部追究责任。”
因为这么一闹腾,今年这个八月十五,实在过的无趣了。
特别是陈亚妮,她原本想,今天要与郭水瀛举行订亲仪式,从此正式确立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无端之中,生出这样一件事来,搅得一切都乱了。
本来,从“九一八”以后,太原的学生运动就没有断过,自打阎锡山复出后,取消了国民党省党部,军警对此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特别是去年她被推选为省****的领导成员以后,成了学生运动的领导者,军方从来没有出来阻挠过学生的游行示威活动,警方也是做做样子,南城警备队百十名警察,哪一个不知道陈亚妮?昨晚为何又能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陈长柱因为二十九师扩编在即,明天军部就要成立,他暂时顾不了这事,也顾不上去追问,他只是给郭署长下了个死命令,让他去勘查处办。
郭署长这下也真的害怕了,陈军长敢调动两个营包围警备队,说明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找不出个目标来,还不拿我郭某人是问?再说陈军长与阎老汉的关系那是没得说的,咱这一个小小警察署长,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就玩儿完了。于是,匆匆忙忙回到警署去进行调查。
第二天,二营盘的军营里一片欢声,二十九师的扩编工作正式结束,今天军制正式启动,三十八军正式成立了。
军营内彩旗飘飘,彩带飞飞,洋鼓洋号,一片欢歌。特别是新搭建的观礼台色彩斑斓,耀眼夺目。全体官兵也都穿着一新,都来庆贺这一盛大的节日。
八月十六,这是陈军长选定的良辰吉日。
前晌九时,典礼的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