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一夜无眠的楚林推开房门,来到大街上。大街上卖早餐的摊子早已摆好,老板在热气旁等待着客人的光顾。
菜摊前,提着菜篮的妇人们与摊主讨价还价,蜿蜒流淌的洛河水养成了红叶镇女子温婉的性格,但在讨价还价时,这性格荡然不显,此时,一个个妇人和菜摊老板都在展露着自己的“手段和智谋”。
楚林来在一摊前打包了早餐,准备离去。这时,一匹青骢马从西向东而来,在大街上疾驰而过,有一手里握着缰绳的男子,匍匐其在,把脸深深的埋在马背上。
突然,青骢马右前脚一个趔趄,马上男子摔在了地上,而青骢马向街旁的菜摊撞去,被动静吸引,转过身来的一群妇人惊叫着四散而逃,唯独一抱有襁褓的妇人,脚步没有移动。街旁大部分人捂住了眼睛,似乎不忍看到接下来的悲剧。
楚林前冲的身形,突然一顿,青骢马长长的嘶叫一声,少数睁着眼睛的人看到:妇人丢掉了菜篮子,把襁褓换到左手上,同时头顶上一顶圆盾出现,然后就到了妇人的手中,持着圆盾的右手迅速前伸,圆盾抵在了奔来的青骢马的额上。
一阵风在街间骤起,失控的青骢马前冲的身子戛然而止,然后轰然倒地。
“哇……哇”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妇人怀中熟睡的孩子。圆盾迅速在妇人的手中消失,“乖,不哭哈。”妇人双手抱着襁褓,轻轻来回抖动。
楚林来到马上摔下的男子身旁时,已经有两人来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身灰衣,正蹲在男子身前探查男子的状况,老人身旁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袭素衣的小女孩抓着老人的胳膊,眼里布满好奇。
街上的人渐渐的围了过来,“这不是老李家的老三么,不是去稳固堤坝去了么?今年稳固的这么快?这就回来了。”人群中一妇人出声道。
灰衣老人用大拇指掐了一下男子的人中,片刻,男子就悠悠醒来,眼神现有些迷茫,然后疾呼出声“快逃,快逃啊……”
男子挣扎的挥舞着右手,似乎想挥走眼前聚集的街坊,把他们挥出这个小镇。
突然,楚林和灰衣老人同时望向男子骑马奔来的方向,抱着襁褓的妇人微慢,也向那方向望去。
群鸟从一片红叶林里飞出,在街道上空盘旋,小镇上鸡鸣犬吠声不绝。
“快逃,堤坝毁了。”男子颓然的放下了右手。
远方水浪夹杂着枯木树枝滚滚而来,街道上的人们很快也发现了,很快就想响起了惊叫声,四散而逃。
楚林急忙赶回客栈,在客栈门前看见了被声响惊出的菊枫,梅辞,兰影。三人眼里充满了恐惧。
“愣着干什么?快逃,向东方逃,那边有座山,往那上面逃。”楚林急迫的说道。
“楚爷爷,可竹语还在上面呢。”菊枫眼神焦急。
“你们别管,我去。你们快点走。”洪浪越来越近,声响也越来越大。
望着梅辞三人的迅速远去,楚林正准备转身走进客栈,突然背后传来一女子绝望的哭声,“小菲,醒醒啊,快爬起来啊,来妈这,快啊,放开我,你放开我。”
一男子拖着一披散着头发的女子,向大街东方移动着,两人后方二十米处,一五六岁的小女孩趴在地上,似乎已经晕了过去,望着小女孩身后迅速推进而来的洪浪,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努力的拉扯着想要过去的女子。
“嫂子,别过去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男子眼神复杂,包含了恐惧和急切。
“你放开我,放开我。”女子奋力的挣扎,想摆脱男子的手臂,可她一个弱女子哪能在有着魄士中阶的男子手中脱离,泪水覆盖的双眼中,女儿的身影越来越远。
楚林掠至女孩身旁,抱起了晕倒的小女孩,然后迅速来到拉扯的两人身边,把女孩交给了一脸惊奇的男子手中。女子悲极而喜,就要跪下向楚林磕头。
“快跑吧你们。”楚林扶住了女子,向男子望了一眼。
“谢谢!”男子向楚林说完,就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拉着女子向东方跑去。
大街上人潮拥挤的向东方而去,哭声在大街上空回响。
楚林微微一叹,然后来到客栈一侧,腾空而起,飞向二楼了竹语所在的房间的窗前,伸手打碎了木窗,看见床上还在熟睡的竹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楚林抱起了竹语,也向着东方而去。
一豪宅内,“爹”一青年哭着跪倒在地,身前一老人下半身被压在房梁之下,老人气息渐渐变弱,
“雨儿,快逃!”老人微弱的声音发出最后一丝呐喊。
房子剧烈的抖动,老人推开了青年,自己却被落下的房梁压住,望着已失去声息的老人,青年男子狠狠的抹去眼角的泪花,拖着已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向着东方而去。
一小宅门前,一戴帽男子扶着一皮肤黝黑的男子,黝黑男子的小腿处,一根短木杆穿腿而过,鲜血直流。
“你自己快逃吧,我不行了。”黝黑男子说着甩开了戴帽男子的手,绝望的说道。
“是么?“豆腐魄师”就这样放弃了?还记得当年小时候我们的梦想,成为一个侠客,侠客就应该行侠仗义,今天,终于能让我当一次侠客了,这机会我怎能放过?”男子正了正头上的布帽,背起了男子,在背上黝黑男子朦胧泪光中,向着东方而去。
一坍塌了半边的小屋,“彩梅,彩梅你在哪?听得见么?”男子挪动不便的右腿,在瓦片和木头交杂的屋里翻找着,男子嘴里发出急迫的喊声。
当奋力抬起一块门板时,“是小四么?”一个声音从门板下的小洞传来。
“嗯,是我,你等等,我这就救你出来。”坡脚男子的眼里流落出庆幸,然后使力把木板挪到了一边。
“别,你快走吧,我的腿被柱子压住了,动不了了。”女子的声音继续从洞口传来。
“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来。”男子加快了对洞口的清理,同时嘴里喃喃道:“你一定要坚持住啊,一定啊。”
男子从已扩大的洞口钻了进去,借着头顶木板和瓦片间缝隙射进来的光亮,看见女子脸面朝上,躺在在地上,而双腿被一盆口大的柱子压着。
男子曲着身子,来到女子身边,摸到柱子,使劲的向上抬,可柱子纹丝不动。
“没用的,太重了,你抬不动的,你快点逃吧,别管我了。”女子右手抓住男子的左脚,微微摇动。
汗水从男子的脸上低下,双臂青筋暴起,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女子的话,依旧努力着,一会儿,汗水已湿透全身的男子,颓然坐下。
“我真没用。”男子用衣袖狠狠的擦掉脸上的汗水。
“别这样说,你能来,我就很满足了,趁洪水还没来,你快跑吧。”昏暗的光亮里,女子望向身旁的男子,目光急切。
“彩梅,我有话对你说。”男子挪了挪身子,更靠近女子。
“说什么?我不听,快走啊你。”女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男子右手向女子伸去,但微微一顿,然后似下定决心般,伸到了女子的脸上,擦掉了女子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应该有三年了吧。”男子温柔的对着女子说道。
眼看男子没有离去的意图,女子也放弃了劝说。
“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呢,一直等着你向我表白呢,等了三年,今天才等到了,可惜有些晚了。”女子伸出左手覆上了男子的右手。
“可你那么害羞,让我多等了三年呢。”女子继续说着,才流泪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丝俏皮。
“是啊,我自卑啊,右脚的残疾,令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信心。”男子眼里滑过一丝欣喜,然后就是浓浓的后悔,“早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就表白了。”男子右手握住了女子的左手。
“下辈子,勇敢一点吧,别再那么害羞了。”女子脸上带着微笑。
“嗯”男子侧身躺下,两人的头靠在了一起。
洪浪呼啸而过,冲垮了房子,冲走了希望。
红叶镇里各处演绎生与死的分别,生与生的感动,死与死的决然。
枫叶离开了枝头,落进了洪浪里,染红了这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