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云净月燃起了熏香,看着他的侧脸,凮曦感到了一丝迷茫:“云净月,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云净月侧过脸,看到凮曦脸上的迷茫和微微的倦意,露出一个浅笑,走上前坐在了凮曦的身边:“曦儿,来,靠在这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凮曦依言靠在了他的肩头,那时候还是在书院里,两人就像这样坐在桃花树下,自己就这样靠在他的肩头,现在一样的姿势,感情却变了,不是人太易改变,而是时过境迁。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净月,为什么我一直都看不到你的心。”
云净月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凮曦的脸颊,动作轻柔带着爱怜的意味,凮曦坐直了身体:“净愁跟我说了,说云家的确有你说得传统,这是她成为云家真正的家主才能知道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你不可能嫁给我的,从那时起,你就给我这样一种妄想,看着这样的我,你真得不会暗自嘲笑我的愚昧吗?”
净月的手微微一顿,对上凮曦略带责难的视线,他张了张唇瓣:“从那时起,我想要嫁给你的心都从未变过,只有这一点请你相信。”
凮曦眸光一闪,她看到了云净月眸中的认真,第一次,她感触到了他的感情,而不是从他口中倾诉出的那些他的感情,是真正靠着眼睛看出的,靠着触碰感受到的。话语并不是爱人用来倾诉的最好手段,肢体的触碰或许才更真实,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起伏的脉搏都在诉说着他话语的真实。
一直以来,她和云净月都隔着一层屏障,这层屏障是什么她捉摸不透,因为云净月从来都不会将这些告诉自己,他原本就寡言,在自己向他诉情后,他那么率直的回应了自己已经属于甚是罕见的一面。自己一早觉得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着的东西让他那样孤立,所有人都无法走近他,包括自己。
云净月看到了凮曦眸中的深沉,他伸出双臂搂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低语道:“我真得是在用我的方式爱着你。云家的嫡长子是没有资格拥有爱的,我不懂如何爱你,但却是真真正正的爱着你,只有这份感情,是绝不会变的。”
凮曦眯起了凤眼,声音陡然变得冷了:“即使成为朕的母皇册封的净月君之时?”
云净月无力的放下了双臂,他看着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射出的如同利刃一般的冷芒,不由得心头一颤:“曦儿,如果我说那是为了让你成为越国的女皇铺路,你相信吗?”他的话中透着苍白和无力,似乎他自己都不觉得凮曦会相信。
凮曦却勾起唇:“我相信。”
看到凮曦的笑容,云净月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怔怔的看着那个笑颜,凮曦拢了拢身上的薄衫,朱唇一抿却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可是,我不会原谅你。”
净月原本燃起希望的心突然被打入了谷底。
直接凮曦板着脸说道:“在我听净愁仔细说了云家嫡子所应做的重重,我忽然明白了你当初选择入了我母皇后宫的原因,虽然只是猜测,但大概是你不愿让这个违背太祖女皇遗命的罪名让我背负,所以你先成为了我母皇的人,这样你就不再是高贵的云家嫡子了,而成为了母皇的侍人。蛮人向来是儿子继承父亲所有的财产,包括曾是他庶母的那些女人,越国跟蛮人冲突依旧,三国之中唯一和他们接壤的也是我们越国,所以对于娶了母皇的男人的非难远没有违背太祖女皇的遗命来得严重。而后来是一些事我也明白,包括诛杀了我的众皇姐这些事,都可以得到了解释,甚至是后来,你选择自己登基也是因为你清楚了,越国恐怕要亡,不愿这亡国之名由我背负。”
说完这一连串的因果后,凮曦挑起眉,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可是你从始至终为我做的这些事都没有问过我,你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想要嫁给我,却不能嫁给我,大不了我们一起抛下这些虚伪的封号和身份一起逃到蛮族,逃到任何一个可以容下我们的地方。待我们离开,世人对我的非难,你以为对我重要吗?”
听了凮曦的一席话,云净月第一次露出了惶然失色的表情,这是第一次他不再像个没有感情波动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一样的人物,而是像一个人类,他漆黑的眼眸中闪烁起水光,那么他那么多年的苦苦经营究竟算是什么?
凮曦轻轻的叹了口气:“今晚我去桑漠那里好了。”说完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薄衫。
“等等,曦儿!”云净月无力的抓住凮曦的手臂,他眸中的哀伤让凮曦顿住了脚步,凮曦退了回去,然后凝视着云净月的侧脸,往日的一幕幕又浮上了心头,可是似乎再也找不回当初情窦初开的感觉,那种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激动的感情。
“曦儿,我错了,我真得错了,你留下好不好。”云净月的双手紧紧的扣住凮曦的手臂,双眸死死的盯着凮曦冰冷的眼眸。
凮曦蹲下身平视着云净月,忽然唇角微微扬起,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都不像你了,你本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净月君才是,因为你是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我才爱上你的,我不需要你现在来哀求我。没必要,我怨你恨你都罢了,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原谅你。因为一切都过去了,而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了,我现在是这天下唯一的霸主,所以净月只有继续做那个遗世独立的净月君就是了。毕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最后的一句话里,凮曦透出了一丝感伤,而后她收敛起多余的情绪,露出淡淡的微笑。
净月的手放开了,他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调整了刚刚紊乱的气息,然后对凮曦露出一个礼仪的笑容:“让陛下见笑了,臣只是……”
凮曦摇摇头,止住他未说出口的话,然后抬起头,伸出手,熄灭了灯火,在一片漆黑里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不会让云家的孩子生下来的,因为朕不希望和云家闹不愉快。”她在提醒云净月,也在提醒自己,内心伸出并不像表面上的自己那么的从容,和云净月说得这些话,以及今天所看到的他的不一样的一面,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清晨,凮曦早已换好了凤袍,靠在阁楼二层的柱子上,看着整个宫城,因为只是草率的建了个大概,其他地方还都在逐步扩建中,现在的皇宫比之其他见过的都显得小,称不上中原霸主的皇宫,除了华梧被烧了以外,其他两国的皇宫,凮曦照原样保存了,甚至对于受到战斗而有所损伤的淮良皇宫进行了修复,作为行宫而存在,并批出少部分宫殿作为地方城主的办公区,这样也算是可以节约开支,毕竟每个皇帝的行宫都要耗资巨大。
忽然,凮曦侧过头,看到身边站着的雪桑漠,只有他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落在自己身边,他身上是一袭白色的素袍,凮曦挑起眉:“怎么不穿锦,这种麻布穿身上多不舒服。”
雪桑漠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凮曦身上:“马上入秋了,别伤风了。”
凮曦伸出手,猛地出了一掌,见雪桑漠轻易的躲开不由得摇摇头:“让你待在这里实在太浪费了。”
“可是我喜欢。”雪桑漠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僵硬的扭动身体:“我实在懒得动。”
凮曦挑起眉:“你若真得懒得动,我就不会和你相遇。”毕竟他出现在那个地方,至少说明,他千里迢迢从齐国的皇城跑了过来。
雪桑漠歪歪头,然后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扭扭捏捏的说道:“可是人家是仰慕你才去那里的。”他平板无波的声音再配着做作的动作,无论看多少次凮曦都觉得有点诡异,可是因为雪桑漠似乎真得努力在学习表达情绪,也不好打击他。
凮曦挠了挠脸颊:“不过,工部的题可以拜托你出吗?还有面试什么的,这方面我没有信得过的人。”
“为了你的话,我会努力的。”说完,单手握拳猛地一用力,看了这个动作凮曦总算是忍不住发问道:“你刚刚这些奇怪的动作是哪里学的?”
雪桑漠歪歪头:“这几日韩永昌在训练他楼里的姑娘,包括各种言谈举止,我觉得受益匪浅。”
凮曦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自己是没有限制他们出宫的权利,可是雪桑漠居然跑到那种地方,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讲出来就有问题了,看来需要跟净月说一声了,伸出手掰直他一直歪着的头,正色道:“朕可不觉得你照着他说得能学出什么正常的东西,真想学的话,就跟朕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