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透光的密室】
杨家的大门给人捶的咚咚作响,门房心惊胆战的跑来开门,看到一群衙役堵在门前,簇拥着一位全身湖绿的书吏。
“本官乃县衙户房,”那书吏朗声道:“今日奉县太爷之命查各户户口,以利秋税,还不赶快让开!”
说完便一把推开门房,众衙役一拥而入。
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杨顺举还在房中梦周公,被屋外的嘈杂吵醒后,立刻怒气冲冲的出来,正想斥责下人,却看到满院子的衙役,瞳孔一缩,迎着邓忠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何人!”
杨顺举语气充满了不满,但在有心人听来有点底气不足。
“在下户房书吏邓忠,”见杨顺举冲上前来,程义拱手将他当了下来:“奉太爷之命,突查户口,还望杨老爷见谅。”
“见过邓老爷,只是没有接到衙门公文,杨某有些惶惶然,不知需要杨某做什么?”杨顺举见拦不住人,立刻换成笑脸。
邓忠也堆上笑脸,反正这次他只是装门面的,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
“请让管家将家人集中起来,好方便户口查验。”
见衙门中人彬彬有礼,杨顺举渐渐放下心来,明代收税多是人头税,所以税务由户部来管理,而像杨家这样大户,不免有隐藏人口逃税的行为,所以各地官府也采取突查户口的方法,来保证税收。
可恶,看老子被夺了功名,便把税收到老子头上来了,还真以为老子没有别的办法了?等你们税吏上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看他们还敢怎样!
瞥见家人被衙役纷纷赶出来,杨顺举便恨恨地想着,便引着邓忠进了正堂。
“太爷,杨家的人基本都赶出来了,大有去了那间厢房,一会便有结果。”丁茂才向华庆峰禀报道。
华庆峰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常服,趁衙役一拥而入时,混进杨家。
“老丁,大有他见过林家大娘子?”华庆峰低声问道。
“听他说见过几面,再说林家大哥娘子貌美,虽然时间久了,见到应该还认得。”丁茂才想了想,回答道。
“很好,一会见机行事。”华庆峰点了点头道。
华庆峰之所以打着查户口的旗号,就是怕杨顺举身处绝地,做出杀人灭口之事。
再有虽然多方探查,但田六、丁茂才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杨氏,如果真的查出杨氏,自然就当即拿下杨顺举,如若消息有误,便继续以查户口的名义离去。
而华庆峰没有以葫县正印的身份而来,原因也是为了有回旋的余地。
田大有快步迈进厢房,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的饭菜还在散发着热气。
记起丁茂才说厢房中可能会有夹壁,田大有环顾一周,只见这间厢房两面是窗户,东面墙墙外便是通道,便走到西墙,用力用手锤击墙面。
只听墙面发出空鼓的声音,田大有眼睛一缩,回头对一个拿着大锤的衙役道:“就是这里,砸!”
衙役闻言上前,使尽全身气力抡起大锤狠狠砸在墙上,刚砸了一下,西墙便自行打开了,一美妇从后面走了出来。
“田家弟弟不要动手,奴家自己出来了。”美妇满脸惧色,面容有种柔弱的美。
“嫂子你竟在这里啊!”真的见到此女,田大有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大吃一惊。
此女正是林富的女人,杨氏!
“找到了?”华庆峰用力地摇晃着田大有的肩膀,重复道:“找到杨氏了?”
田大有被摇晃的头晕,只得用力地点着头,手冲厢房指着。
华庆峰立刻扔下可怜的衙役,三步并做两步迈进厢房。
进去便看到女人坐在凳子上,神情凄楚,一双美目闪着晶莹的泪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缺乏日晒而显的惨白皮肤透出淡淡红晕,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往里面瞧,厢房的西墙墙壁上,开了一道夹壁,夹壁后面是一个四下无窗的小房间,小的只摆的下一张单人床,竟然是在两间厢房中间又建了一间密室!
“这花儿,竟是在这密室里一年之久,真是”花晴风摇着头,脸上颇有怜爱,这杨氏虽不及苏雅妩媚,但那怜人的气质,却是独有,男人见了,心中不由地就生出呵护之意的。
华庆峰出人意料没有反驳他,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柔声问道:“你可是杨氏,林富之妻?”
“奴家见过大老爷,奴确实是杨氏。”杨氏见这个男人身着丝绸衣裳,脚上却穿着官靴,而田大有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知道来了个大官。
“真的是这样,”华庆峰嘟囔着转身出门,看着门口目光炯炯的衙役们,仿佛要吐出胸中闷气一般,突地大吼:“找到杨氏了!”
杨顺举正坐在堂中与邓忠说话,突然外面鼓噪起来。
“邓老爷,虽然是衙门公事,但毕竟在我家中,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邓忠听到外面的声音,一时间愣在那里,华庆峰并未与他说明此行目的,所以也一脸茫然。
杨顺举见邓忠满脸疑惑,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但是不满却骤起
“你们这些衙门中人,见我被夺了功名也欺人太甚,欺我杨家无人不成?”
“还请息怒,在下这就命他们安静。”邓忠慌忙站起,走向门外,却看到华庆峰带着丁茂才等人从外面涌进来。
杨顺举还以为自己受到了威胁,往后退了几步,怒道:“你又是何人!”
“葫县县令,”华庆峰很随意地回答道,手臂用力一会:“拿下!”
随机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将锁链套在杨顺举的脖子上。
“太爷,小人一直奉公守法,乃是良善乡绅,为何无故欺压。”一见事情不妙,杨顺举立刻大喊冤枉,声泪俱下。
但他活灵活现的演技并没有打动衙役们,用力一拖,杨顺举就被牵了出去。
当杨顺举出来看到杨氏时,脸上的怒气登时不见了,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打死不肯再前进一步了。
“这小子知道自己麻烦大了,”华庆峰看了丁茂才一眼。
丁茂才立刻会意,和田大有一左一右架起杨顺举就走。
门外的杨姓族人见衙门一大群人进了杨顺举家,正好奇地围在门外指指点点,突然大门打开,衙役们架着杨顺举就走了出来,再一看后面跟着传言已经死去一年的杨氏,登时大哗。
“那不是杨茂鹏的妹妹吗!”一个年轻的男子惊讶道。
“没错,就是那个林富的童养媳。”另一个年老的女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回答道。
“她不是死了吗,老嫂子你不会认错了吧。”旁边人喊着。
“就是她,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怎么会认错了!”老女人大声嚷嚷道,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衙役们对此充耳不闻,继续压着杨顺举往县衙而去,这一路上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而又有几个好事的杨姓族人跟随,一时间杨氏死而复生的消息便传遍葫县,许多人甚至放下手中活计,赶来看热闹。
回到衙门里,华庆峰立刻命人将林富、林贵提了出来,并传令各方书吏,特别是刑房立刻到大堂集合。
这一路的闹腾,再加上堂鼓隆隆作响,看热闹的百姓知道今天必有大事发生,便将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竟比齐木那几次大闹县衙的人数加起来还要多。
公堂之上尽是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小吏,一个个从各处赶来,脸上带着疑惑,每个人来都是一阵吵吵嚷嚷,不明白这花架子县令今天唱的是哪处?
这时,只见堂帐一掀,华庆峰头戴乌纱帽,身着盘领右衽青袍,一道素银束在鸂鶒补子之下,从中门而出,几步坐到公案之后,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
“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