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便又再次到了北涿殿偏殿。上次来的时候太过仓促,说是住了一晚上,实则连偏殿都没去过,而是去了旁边的一座宫殿里和玉戈一个房间睡。所以这次人生地不熟,便只能仰仗对这里熟门熟路的青亦来带路。饶是如此,我们也是耽误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寻到了门。
皆是因着自己这破身体,简直是个累赘。
进门的时候,万俟棠就神色淡然的倚在床的一侧,手里把玩着一副卷起来的字画,虽然看不到里头是何内容,但让魔界尊主如此喜爱的定然也不是凡品。魔界一向日夜颠倒,这时候醒着,也不足为奇,毕竟过来的路上,我便偶然瞧见了十余个汉子姑娘喝酒喝的烂醉,或三三两两的窝在一起,说些醉话;或一个人坐在路边呆傻的坐着;又或者充满了男与女之间的欲念。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玉戈这时候竟也醒着,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精神焕发也不为过。心中不免有些怨念:为何同是陷入幻境,且他在幻境的时日比我还要长些,为何他如今的神情像是吃饱喝足之后的餍足,跟山里偷吃了腥味的猫一般,或是令人费解。他此时正在翻看一卷竹简,看到不解处正抓耳挠腮之际,便看到我和青亦站在门口处。
顿时一个激动,直接跳下床朝我跑过来,嘴上还念念有词:“哥!你好慢啊!很早之前就有人来通报过了,结果你们过了一刻钟才到,要不是叔叔跟我说你们没事,我现在都要去找你了。”我心情一阵郁抑,一边在心中感叹上天对我不公,一边有些不怀好意的问玉戈:“小戈!你还好吧?身体可有不适?不舒服别死撑。”我第一次对自己五感敏锐、超脱凡人而有所不满,因为我清楚的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两声轻重不一的嗤笑。
万俟棠是魔界尊者,整个魔界怕是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看到我何时到来其实十分容易,于是自然也瞧见了我是如何走过来的;至于青亦……她一路扶着我过来的,若非顾着我身为男子的尊严,估计她会不耐烦的直接把我抗进来。如今,他们嗤笑,自然是笑我死要面子,可……那又如何?
我理直气壮的朝他们俩瞪过去,然后又一脸殷切的看着对面的玉戈。终于不负我所望,玉戈眉峰紧皱,面上十分忧愁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我差点捶地痛哭:“哥哥,你脸色比我还难看,是那老头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僵硬的对着玉戈笑了笑,讷讷道:“没……没做什么。”话音刚落,就看到玉戈一副完全不信的神态,一面把我扶到床上,帮我盖上被子,一面对着我义正言辞道:“哥!事实胜于雄辩,你看你刚才就走那么几步路,腿肚子都在打颤,那糟老头子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对你用酷刑?”
前半句的时候,我是有苦说不出,听到最后一句,倒是难得笑起来,一手拍拍他的头,道:“你这几年是不是尽看些闲书?”玉戈摇头,我不信,点了点他的额头,略带责备道:“不然你为何作出这般猜测?现实里可真没有这些屈打成招,严刑逼供的桥段,即使有……我与那老头又没什么纠纷,不至于恨我如斯。”出人意料的是,玉戈面对我这番言论,露出一个‘是你孤陋寡闻’的高深的笑容,撇撇嘴便说:“谁说的?魔界里多得是拷问人的把戏。”
我努力压住揍人的冲动,对着万俟棠投过去一个冷眼,结果得到了一个‘你奈我何’的眼神。我撇过头,只能眼不见为净,心里已经后悔不迭:当初为何就把小玉戈给弄丢了,待在南和山庄的三年光景还好说,可就在万俟棠这禽兽不如的魔身边呆上一个月而已,他都学了什么?我一言不发的盯着万俟棠看,直到把他盯的不耐烦了,才收起手中的字画,随意整整身上的衣衫,就扯着一旁的玉戈打算离开,本来玉戈还打算挣开他的手,结果被他一句话顺利堵住——“你哥的身子虚,需要休息,我们就先回去吧!”
看门之际还回头斜睨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早些安寝,别亏了身子!”话音未落,便‘嘣’的一声关上了门。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磨了磨牙后,才讶然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青亦,便大大咧咧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过了几十息的时间,对方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沉默的在心中自我劝慰道:‘无妨!姑娘家说话,需要点时间酝酿,很正常嘛!’于是在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提醒对方的当口,她忽的抬起了头,声音轻轻柔柔的,有别于平日里的清冷孤傲:“抱歉,之前的事是我迁怒于你,我那时心情不大好。”我一愣,差点没想起她指的是哪回事情,等好不容易回忆起事情原委,这才摆摆手,恬不为意道:“没事!我早就忘了,你也无须在意,早些回去休息吧!”看她表情还有些不太自然,只能试着与她开个玩笑:“你快些就寝去吧!听说姑娘家都爱漂亮,你要是没睡好,明天的你肯定就不及现在的你好看了。”
说完这样一番话,青亦的脸色终于释然了些许,可眉头还是不自觉的皱着,我挑挑眉,最后还是选择不问,看着她沉默的闭上了门,才缓缓放松身体,把外衫一并脱掉,也不乐意去洗漱了,而是转身将脸埋在被子里,一脸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