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青亦所在的地方走去,然而,据我所知从那老头所在的屋子到窗外的青亦,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百步,虽然我如今身体羸弱,脚步虚的很,可怎么也不至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远处的青亦看上去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这时候,即便是傻子,也能知晓这是中了他人设下的迷障。
我皱了皱眉头,远远的打量了一眼惊慌失措,眉宇间隐隐带出一丝忧愁的青亦。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林花长似锦,四季色常新。庄子里这月季开的极好,深得我意。然……我沉默半晌,还是拖着自己孱弱的身体,缓慢的走到一旁的栏杆处,然后便懒懒散散的靠在上面。紧接着,才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汝这是有何用意?”话刚出口,便差点没忍住扇自己两耳刮子,声音这般虚弱,说是气若游丝都不为过,这哪里有半点男子汉气概。空气中静默了半晌。
‘幸好南无不在此处。’我面无表情的想着,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良久,才听到老头的声音凭空在自己耳边响起:“我还在想你何时会发觉,没想到……罢了,你离开即可,迷障我已经解了。另外……”老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蔼:“以后出门,看着些贤弟玉戈。”听了这话,我眼睛一眯,语气瞬间变得针锋相对,不复之前的平和:“你什么意思?”
老头不咸不淡的语气,与之前如出一辙:“其实在四界中对于我的误解挺深的,我抓玉戈,并非是因为学了什么劳甚子秘法,而是有备无患……缘由如何,我想以咱们俩的关系,好像没有必要与你说明,所以现在就暂且不述了。”老头顿了顿,又接着说:“总之,若是有必要的话,下次见面咱们就得刀剑相向了。”
我是真的无法理解西华老头为什么能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出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遂只能抽了抽嘴角:“若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是,若非万不得已,你不会再来招惹我和小戈。”然而,我得到的只是沉寂,所幸我也并无期待,反正答案心中知晓即可。
沉默半晌,眼前的道路终于变得畅通无阻。没有了迷障的阻碍,青亦登时就一捏身诀,一晃就出现在了我的旁边,神情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傲气。如我所料,青亦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指责:“玉里你怎么这么慢,总共几步路的事,你为何能墨迹一炷香的时间,你身子真的虚成这样吗?”听完这话,我是既想争辩几句,又踌躇于……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我很怀疑——从这里到寺庙几天的路程,我能昏睡十余次。
若是现在就放出大话说自己身强体健,届时真的撑不住倒下去,那岂不是更丢脸?犹豫两下,我最终还是识时务的靠在栏杆上,轻声说:“那如今你作何打算?你是背我,还是……”叫人来。
话还没说完,便被青亦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呆了——她挥手扯下来一片云,那云层又厚又大,即便我躺平在上面也是绰绰有余。我沉默片刻,看着青亦轻松的翻身跳上去,然后又向我伸手过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愚昧无知,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不再徒步走路,而是搭乘云朵了。
要早知道有这等偷懒的法子,那我几个月前为了寻找玉戈,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弄得狼狈不堪,究竟是贪图些什么;深思片刻,又觉得不太对劲,我跟着万俟棠他们一块去‘讨伐’西华老头的时候,魔界中人可都是用法器飞驰的,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小仙,还是乘着一旁岁蛇的法器过来的,他们魔界这般作风,总不可能是财大气粗,不屑于用寻常之物吧?
可也不见得啊,青亦身为妖界的小公主,难道还能差了她不成;她都平易近人的借用了云朵作代驾的工具,那魔界……
最后,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总结道:主要是由个人的品性而定。我内心想法一般都不露于表面,青亦当然不能凭借我面如土色,气血两亏的脸上看出什么,把我拉上来之后,便让我躺平稍作休息,说是稍等片刻就可以到魔界了。我一愣:“是去魔界?”青亦听我语气有些不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不清楚你家在什么方位,且又因为玉戈如今也在魔界,所以……我自作主张了,抱歉。”
我偏头,小声说了句:“无妨。”便不再搭话。青亦看我不作声,只一心盯着身下的云朵,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出门太过仓促,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能委屈你躺在这了。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蜷起了身体,心中无限幽怨。
青亦兴许是看我这番作态有些好笑,竟‘噗呲’笑出声来,引得我立马就坐起身来,结果因为太着急,一下子就咳嗽不断。青亦吓得连忙扑过来,帮我拍背,却‘嘣’的一声,两颗脑袋直接相撞,一瞬间头晕眼花,等我好不容易平息住这种眩晕的状态,她才似真似假的佯怒道:“你干什么呢?说话就说话,何须如此急躁?”其中却隐含着不容作伪的关切之意。
我无声的用眼神谴责了她一番,却始终噤口不言。
奈何她已不再看我,只一心盯着不断后退的云霞。我无言,突然有一瞬间福至心灵——莫非是害羞了?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无可能,毕竟女孩子脸皮薄些。登时也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情,转而试图寻些其他的话题,来化解眼下的尴尬局面。
半晌,憋出一句:“你为何会来救我?”话刚出口便后悔了。这样的问式,你让人姑娘家是答还是不答,这不是存心给别人难堪吗?吾命休矣!
回答我的是青亦漠然的侧脸。看着她这副神情,心中十分凄凉。情急之下,立马念出一句文绉绉的诗词:“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青亦没有理会我的徒劳挣扎,而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一声轻喝,愣是把我镇在原地,默默将蠢蠢欲动的心给压下之后,便在这般悄然无声地气氛下,安然闭上了眼,不过多久,便沉浸在梦乡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迷迷糊糊的拍了下青亦,:“几时了?”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青亦清冷的声音,连带着风呼啸而过,一齐传入我的耳朵,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已经到了亥时,不禁讶异:“我竟睡了这么久?”
回答我的是青亦的冷笑:“是啊!而且你睡觉还打呼!我本来想召唤妖灵帮我驭云,好让自己可以休息片刻……看来南无之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我沉默许久,才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出一段我和南无插科打诨的情景。
想起来之后,便是难得的尴尬,紧接着便是难以抑制的惊讶:“我睡觉竟然打呼?”回应我的是青亦嘴角边的冷淡。过了很久,我和青亦都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