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云霄又低头陷入了沉思,方旭带上门走了,心里充满了和李云霄之间的默契。
李云霄喝了口水,含在嘴里,用舌头轻轻搅动着,却并不下咽,此次针对他的谋杀,让他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大二的时候,一夜之间,爷爷的死讯传来,李云霄一时接受不了,参加了爷爷的葬礼之后,便完全变了一个人。医生给出的爷爷死因是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但李云霄知道爷爷的身体状况,心肌梗塞,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李云霄的家乡是通州市泗云县偏远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依山而建,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溪穿村而过,风景秀丽,李云霄的童年便是在这个村庄度过。
那时候,爷爷总是在天刚微亮时,便把还在梦中的李云霄拖起来,带着他一起爬到山顶,让他和自己一样,摆出一些奇怪的造型站定,配合呼吸吐纳,直至红日从东方升起,爷爷随身总带着一根放牛用的长鞭,当太阳升起,光芒普射的一瞬间,抡手当空挥鞭,那啪啪的炸响,能传遍四周群山,惊起满山飞鸟,随后,爷爷让李云霄收功而起,吐出满腹浊气。
那时候,李云霄扬起头,看着爷爷,晨光照耀下,爷爷很像天神,但眉宇间的坚定和安详总是让李云霄心头暖暖,敬仰万分。
有的时候,惊起的飞鸟中,有个头特别大的,李云霄会挥着小手说:我要那只鸟!
爷爷似是早有准备,扬眉大笑后,纵身而起,抖手一道寒光闪出,飞鸟应声落地,李云霄捡起鸟儿,会发现奶奶纳鞋底用的铁筷正对穿了鸟儿的眼睛。
然后,一老一少爷孙俩,在晨光的映照下,转身下山,爷爷飘逸出尘,负手而行,李云霄蹦蹦跳跳,拎着倒霉的鸟儿,跟在后头。这样的场景,刚起床出门的奶奶远远看见,定然会满脸慈爱的咕哝一声:云霄又有口福了。
随着云霄日渐长大,才知道爷爷每天早晨交给他的是正宗形意拳法,而从站桩、鞭劲和暗器三手进行传功。
八岁那年,李云霄便能将长鞭甩得像模像样,使用竹筷也能准确命中树上的野果后扎进粗粗的树干。但爷爷的鞭声犹如实质,像锋利的刀刃,惊起的野鸟久久盘旋不敢归巢,而李云霄得鞭声只像鞭炮炸响,徒有其声,未成其形。而爷爷用铁筷,李云霄却用竹筷。
渐渐的,李云霄发现自己目力所及甚远,早晨练功时,远方隐约山头上,邻村扎在梯田里的稻草人上两只嬉闹的鸟儿,他可以清晰瞧见。那年,李云霄10岁。
后来,随着父亲李书廷在通州市教育界的名望日渐响起,最后到通州中学任教,并在通州市安家,李云霄才随着父母搬到了市区,而爷爷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随儿孙住到市里,仍然坚持住在村子里。李书廷执拗不过,只能作罢。只是在分别的前一晚,李苍芒将李云霄叫道床前,告诫他务必坚持练功,但不得张扬,李云霄狠狠的点着脑袋,然后一把扑进爷爷怀里,爷爷抚摸着李云霄的头。
自那之后,只有每年清明和春节,李书廷才会带着李云霄到村里看望爷爷。李云霄懂事以后,不止一次问过父亲,爷爷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名气,为什么不能经常回村看看,而只能一年回两趟,每次父亲总是很严肃的告诉云霄,今后不准再问,安心练功和学习就是对爷爷最大的孝敬,李云霄也就作罢。但也正因如此,李云霄格外珍惜每次回村和爷爷的小聚,爷爷也定然会例行考察李云霄的功夫,肯定进步,指点不足,在李云霄欢呼雀跃中,李苍芒欣慰的点头。
每当看见这个场景,李书廷总是微微皱眉,暗藏忧虑,他悄悄问过李苍芒几次:“爸,这样对云霄真的好么?”
而每次,李苍芒总是长叹一声:“命数如此,你体格不适练武,云霄却是奇材,我在世能护家一辈子,我死了呢?那些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没有点武力,怎么保家族平安?说起来,都是我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对不住这个家,惹上了那个恩怨,但家国情怀,我不后悔,没有国哪有家?现下更是苦了云霄。但平安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李书廷亦是一声长叹。
随着李云霄考入了江南省的头牌高校江宁大学,离开通州市,只身前往江宁,李书廷对李云霄得担忧尤甚。但李云霄离家前,李苍芒对李书廷说的一句话,让李书廷放弃了将李云霄护在身边的想法,李苍芒说:“云霄功夫已有小成,唯缺历练,想有大成,务须实战,且护其在身边,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无法护他,反成累赘。放手让其去搏吧,游历四方,经历险恶,泥鳅异能跃龙门。且当年之事,那些人在接下来的十余年里亦不会有什么大动静,此时不让云霄历练,更待何时?还指望着他今后保护你,保护他妈妈,保护我们李家。”
李书廷深知此意,对待李云霄的态度,便是放手。
但李云霄大二时,李苍芒的突然离世,却是始料未及。
在整理李苍芒遗物时,李书廷发现了李苍芒留下的一封书信,看完信后,李书廷呆坐良久,喟然长叹后,电话通知了李云霄,爷爷突发心肌梗塞离世,其余只字未提。
李云霄对心肌梗塞的说法自然不信,但无论他如何探查爷爷的尸体,却总无头绪,一切都指向正常死亡,探查了月余,未查出丝毫端倪,李云霄只得返校,但已然无心学业。
回校不到几天,有个浑身散发军人气息的男人来找了李云霄,李云霄办了休学手续,毅然决然跟随其远赴边境,加入了那个男人所在的组织,一支传奇的雇佣兵队伍,深入一线战斗,大小战役经历无数,三年后,再次归校,完成了剩余的学业,毕业后参加工作,直至今天。
那个男人,名叫杜飞,李云霄二话没说跟他就走,只因其出示了李书廷的手信,杜飞是李书廷当年教过的一名学生,也是李书廷按照李苍芒的书信中的遗愿,安排其带走李云霄,让其在战火中增加实战经验,提升武力。
随着三年的战火岁月,李云霄越发认识到功夫对一个人改变之大,也越发体会到爷爷当初实力之强大,更坚信爷爷的去世必有隐情。
随后的几年中,李云霄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探查爷爷死亡的真实原因,但均无果。随后心灰意冷,决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便参加了工作,和广大毕业生一样,未参透青春为何物,便要在无尽的事务烦扰中,坐等青春的流逝。
但是,今天上班发生的一切,让李云霄刻意去压抑和埋藏的情感悉数爆发,他越来越觉得一个特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自己势必处在暴风眼当中。这种汹涌的情愫和磅礴的直觉,让李云霄浑身颤抖。
蓦地,李云霄觉得咔嚓一声,丹田里两年未见动静的形意拳意突然运转起来,浑身血液霎时间犹如长江奔腾,在血脉里高速运转。瞬间,李云霄从漫漫的过去中,从童年爷爷的传功、自身十数年如一日的苦练、爷爷去世、加入组织、边境战火、无数次生死徘徊、绝地历练、战友们的生与死……等等汹涌的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知道他要突破了,这种丹田气海、浑身血脉的运行方式,正是形意拳练到极致时报丹坐胯之象,再往上一层金刚不坏的层次,那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李云霄深知,想要应对未来的种种挑战,自身实力的强大是多么的必要。
不管了,此时虽然是在办公室,李云霄决定就此突破,起身,摆好起手式的拳架子,准备导引气血,刺激丹田穴位,一举突破报丹坐跨!
“慢着!”老祖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李云霄的脑海中。
“嗯?老祖为何不让我突破?”
“你身有隐疾,还不自知。此时突破,唯有身死道消。”
“不可能啊,我身体自己清楚的。”
“你清楚个毛毛。”老祖估计翻了翻白眼,“请假回家,我先帮你疗伤!”
“我真的有问题?”
“老祖说话还有假?你小子,李苍芒一身业艺,注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疗伤,再突破,在这个世界上,未必不会出现个金刚不坏!”老祖唏嘘的声音,让李云霄心头暖暖的,最后一句却把李云霄震得如五雷轰顶,哄哄而响。
“呃……老祖就是随口说说,金刚不坏,哪有那么容易,你只不过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不要犯癔症了,赶紧用鞭劲里的柔字诀,散去气海血脉运转。”老祖貌似又翻了翻白眼。
“噢!”李云霄摸摸鼻子,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