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康王殿下觉得这样说,皇上就要尊了你的意?皇上见不见,不是康王说了算。”
“臣等只是为皇上圣体担忧,并无其它意思。”楚渊说完,忽然一个奋力起身,再使劲扯下身前帘幕。
待仟翼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那龙椅前的帐幔哗然落下。
与阿妍一起坐在脚踏上的楚翊就这样暴露在众位朝臣面前,大家唏嘘皇上没有端坐龙椅,而是陪着瑶妃坐在那里。
“大胆。”阿妍愤怒地站了起来:“你这样是以下犯上。”
“本王乃先皇嫡子,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定康亲王,除了叩拜已长栖皇陵的父皇母后,另外唯有当今天子能令本王跪下。如今皇上还未说话,还轮不到瑶妃娘娘这般怒斥本王。”楚渊说着,朝楚翊福了福身:“臣犯下大不敬之罪,实属是对皇上担忧,情有可原,瑶妃如此紧张,难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楚渊话音一落,众位朝臣面面相觑,而顾老爹亦是望见面色红润,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楚翊而泛起了疑惑之色。
阿妍强行平复心中情绪,她恼怒楚渊竟真的出手将这层帘布扯去,心中赌他最后一分情谊的心终于认输。因为倘若楚渊毫不留情地想要揭穿楚翊,就是已经将她逼进了绝境,她觉得楚渊的这一举动着实残忍。
她只是想让他回康沅,做一个逍遥王爷,不要威胁楚翊的生命,可是他现在做的却是让她与楚翊站在悬崖的边沿。阿妍抑制住颤抖的身躯,不知如何将他治罪,因为此时的楚翊真的不是原先看似清冷阴沉,却果断睿智的帝王,所以楚翊没有发话,她什么都做不了。
阿妍无奈地挥了挥衣袖,对着楚翊轻声说道:“臣妾累了,皇上陪臣妾回宫可好?”
说完,她立刻转身准备离开正合大殿,心中期望楚翊能及时跟上,做出愤怒离去,让此刻局势不了了之似地掩饰下去。
“娘子,等等我……娘子,你又生气了?”楚翊有些局促与怯弱地起身欲追赶阿妍。
可是,他的这一句话,已让满堂朝臣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语气,那个神情,哪是昔日至高无上的皇上?
阿妍生生地定在了那里,她背对着楚翊,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因为她知道,楚渊一定看出来了,换做往日,楚渊早已被楚翊杀了一百次,真实的楚翊根本容不下楚渊在朝堂上横行多日。所以楚渊有了疑心,所以熙太妃带给他消息时,让他有了几分底气,因此才如此以下犯上,赌上忤逆的性命而扯掉了那层帘幕。
此时,就算她现在躲进正合宫,可是军机大臣也已起了疑心,再也没有之前维护重病皇上的那份坦然,有的仅是一同探寻皇上为何如此异常,为何会没有了君威?
阿妍额际泌出层层细汗,有些僵硬地说出:“仟总管,你先送皇上回宫。”而后再微侧过身躯,做出仅让仟翼看到的一个手势。
她想,这个轻挥手掌的动作,仟翼应当会明白是要他封锁正合宫,再带皇上离开的意思。只有这样,以仟翼的忠诚与能力,先退出皇宫,再与龅牙大哥筹谋一番,可能还是会有转机。
而这里的朝臣不清楚皇上的全部情况,楚渊也无法让躲避于宫外的楚翊退位,如若想要其它举动,势必变成名不顺言不正的篡位举动。
仟翼领命,借着搀扶急急抱住阿妍的皇上,暗中点了皇上的穴道,将他飞快地带离了正合大殿。
阿妍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形,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侧转过身子与楚渊对望。她的眸光有无奈有沉痛,有着太多太多楚渊看不明的情绪。
而阿妍相信,楚渊只是意气用事,只是一心想着与楚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楚渊今日的玩命,抱着要不就是他死,要不就是知晓楚翊有异便有机会占领上风,这样就能够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为了这两种可能他终于这样做了。
可是楚渊一定没有预料到的是,阿妍也会拿命与楚渊赌一把!
她从袖中取出****揣着上朝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楚渊见状,顿时大骇起来,连嗓音都蕴着些许颤抖:“小七……不,瑶妃,你……你。”
“康王扯下帘幕不就是要看我的真面目吗?”阿妍说话的双眸覆上一层阴霾,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绝望,是对一切已毁去的无望表情。
她向楚渊迈进一步,再抓起他的手,让他握住她手持匕首的手:“你不就是要我死吗?你杀啊!你杀啊……为什么不杀?你一心想要谋我的夫君,不就是因为怨恨我负了你吗?”
楚渊慌忙地缩着手,在众朝臣全都俯首跪下的时候,他有些慌乱起来。
阿妍还是紧紧地拽着他手,想让匕首朝她心口刺去。
“小七,你冷静点。”
“冷静,怎么冷静?你不就是要拆穿我把持朝政吗?你巴不得皇上有异,你好从中获利!你想做什么?你我几乎是一同长大,我是曾经许偌要嫁给你,可我在崇昕宫走到绝境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要求我跟你回宫,你要我侍寝……我没答应,结果就是尸骨都不能留存在世。”阿妍含着泪,一字一句地吐出。
而所有朝臣全都无语聆听,他们从瑶妃口中说出的话语而震惊,原来康王与瑶妃竟有这么深的渊源。
楚渊没有想到,阿妍会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他只是痛苦,只是因为此生只为她一人活着,没有她的世界其实是生不如死。
可是她的心不属于他,她的人更不属于他,所以他就是要赌气,所以他不要命的与楚翊对峙,所以他觉得楚翊的怪异很不简单,想着要揭穿,想让他难堪。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阿妍竟在朝堂忽然疯了般的说自己把持朝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一直与他僵持,不软不硬的对峙的人竟是她,那楚翊?楚翊难道全都听从小七的?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病得什么都忘记了?
“我侥幸活了下来,皇上救了我,让我伴在他的身旁,可是却又有千般的顾虑,多年不敢给我半分名分,你可知里面的故事?呵呵……”阿妍仰天长笑:“这个过程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结果吧!结果就是为了不想被感情牵绊,为了做一个不为情所困的帝王,而给了我白绫与鸠酒。可是我命大,还是没有死,皇上终于为我正名,封我为妃,你可知中间的九死一生?但是活下来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施下百日殇,诬陷我的不忠。你可知我的曲折坎坷?你可知皇上为我解毒的艰辛?你自认为自己在受着煎熬,可是这六年来,谁是快活的度日?”
阿妍生生训斥,肝肠寸断,也清楚如今跪拜在殿堂上的官员,只要有一人说她奸妃当道,便是理法难容,便是她上断头台的罪证。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于是肆意的向楚渊继续铿锵地诉说着:“皇上待我情真意重,却不幸被人迫害成了痴傻模样,我能如何?我唯有兢兢业业地暗自部署,不让皇上被你这种不安现状的人抓住把柄。自古没有退位的皇上有好下场,我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保全我夫君的性命。当日我曾用身子挡住他要刺向你的剑,今日,我自然要全力维护需要我保护的皇上。你们说我奸也好,说我恶也罢,这两月,我自认小心打理国事,四处为皇上求医,小心谨慎,没有迫害一个忠臣良将。为了水患而忧心不眠,为了让顾大人的二公子顾诚能够清楚我设法引渠开设梯田的想法,更是几日不眠不休亲笔画着工程实施的图纸,为了不要纸上谈兵,我是想着方方面面所能思寻到的所有细节。我设置军机内阁,让有能力的大人参与决策。难道我不知康王对皇上的用心?可是边关将领我是一个都不去调遣回京,为了什么?都说保家为国,难道我为了保住我与皇上的家园,罔顾边关可能会存在的隐患吗?我难道不知道把持朝政一旦败露便万劫不复吗?我难道乐意被你们一个个骂作奸妃吗?。”
阿妍手捂住胸口,身体半蹲了下来,举指对着楚渊斥道:“我难道不知宠妃难为,奸妃更是难上加难吗?皇上若好好的,他岂会让我这般操劳?我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丈夫生病,想要守住他一直维护的一个家而已。我难道不知,现在此局将无法挽回,你只要一句话便可焚烧了我,你还可以昭告天下,以护君惩奸的名义来达到你想要谋权的真实心意。”
楚渊如拨浪鼓般地频频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他为阿妍这失常的样子而有了些许慌乱,那生生泣出的话语,含着血、含着泪,含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如若康王殿下要治我一个大逆不道,说我是天理难容,那么现在就了结了我吧!”阿妍说完,依旧抿唇望着楚渊。他的双眸有着不舍,他的双眸有着犹豫,看来她的失态对他触动很大,她就是赌楚渊的于心不忍,她除了这条路,除了利用楚渊的感情,她别无它法。
倘若还是一败涂地,她绝不怨天尤人,只怨自己与楚翊耍性子,因此误了大事,误了还需要筹谋一段时日,才能铺就出的平坦道路。是她因为对楚渊的情谊而特意忽略熙太妃的屡次迫害,让熙太妃有了通传消息的可能。倘若她够狠,早应将那后宫的所有隐患都除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