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翊,红盖头下的阿妍认出了说话的人,心中一惊。她曾想过楚翊可能会发现他们,也侥幸地想应该是能避过楚翊的。
却没想到,此时此地,这个最不应该,也是她最惧怕出现的人就在这里,他竟亲自前来这个偏远的地方,远离京师就不担心他的倾儿有事吗?
楚渊的面色一凛,立刻扬起手,取过旁人递过来的长剑,可是刚刚接过,便感觉体内一个汹涌,他感觉不妙,但还是抑制不出朝前方喷出一口鲜血。
阿妍感觉楚渊身形一歪,赶忙伸手扶住他。而一旁的村民也开始陆续吐起了血,整个喜堂瞬时弥漫上一层血腥之气。
一个个村民陆续瘫倒于地,全都急促地喘着粗气,阿妍这才知晓,大家应当是被下了毒,可唯独她,目前还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二皇兄对这女子可真不厚道,肚子都显出来了,才准备迎娶进门,就算是纳为妾氏,这喜堂也太不称康王身份了。”
楚翊清幽淡薄的嗓音再次灌入屋子,声音还未落下,他已迈进了门。
楚渊往一旁吐了一口血水,握紧阿妍的手:“我没事。”
阿妍身体微微颤动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扯去顶上盖头,对上楚翊如暗夜般幽深的眸光。
他竟也穿着一袭大红喜袍,颜色比楚渊身上艳冶的多。他探向她的眸光很淡漠,还夹杂着无限不屑与鄙夷。
阿妍怔怔的望着这个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身影,也恐惧着楚渊倒在自己身前的一幕会变作事实。
慌乱与无措占据了阿妍的所有思绪,紧张地攥紧拳头,急切地压抑住毫无一丝用处的情绪,提醒着自己不要大乱,可是尽管这样,眼眶还是溢出了水气,打转着滑下脸庞。
楚渊将阿妍揽紧,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希望她能够平静一些,而后淡淡地说道:“看来三皇弟并非来道喜,倒是来抢亲的。”
楚翊双唇划出一抹绝美的讪笑:“是又如何?你能拦得住吗?她是谁的女人,你自是清楚。”
他又将眸光瞥向一身刺眼嫁衣的阿妍,满腔的酸涩与愤怒令他想立刻将这里夷为平地。
“过来。”楚翊凄冷的嗓音再次响起,简洁而不容抗拒地命令着还与楚渊双手交叠的阿妍。
阿妍手心被深深嵌进的指甲刺破,划出了一道道殷红。
楚翊见阿妍呆愣没有回应,侧过脸庞,向身后的仟翼睇了一个眼色。
仟翼手掌一扬,铮铮几声,阿妍眼前一片血红。
匍匐在地上的乡亲一个个支离破碎,先前还兴高采烈领着她进屋的边大娘未曾回神,头颅也已经落在了地上。
阿妍“啊”的尖叫起来,一个眩晕袭来,险些瘫倒于地。
楚渊赶忙将阿妍搂住,面色一沉,紧紧握住的长剑便朝楚翊飞了出去。
奈何他毕竟中了毒,楚翊只是轻松的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楚渊地攻击。
接而楚翊露出狠戾表情,扬起大掌,飞身朝着他怀中的阿妍的头部击去。
楚渊一骇,旋身一闪将阿妍护在身后,再抬手硬生生地接住楚翊的攻击。
楚翊双唇划出一抹讥讽,身型用劲一震,便让中毒的楚渊向后退了几步。
接而楚翊一把将几近晕厥的阿妍扯进自己的怀中,屋子内的所有侍卫将刀剑对准楚渊。
楚渊一个敏捷,奋力朝楚翊扑去。
仟翼一见楚渊的倾力还击,立刻投出一柄匕首刺向他的手臂。
哐当一声,楚渊的宝剑掉落,还未来得及拔出深深扎在他下臂的暗器,脖子上已经架了许多的冰冷刀剑。
阿妍紧紧地拽住楚翊手臂,希望他不要再下杀令,微颤的双唇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帮到楚渊。
她侧过脸庞,流着泪对着楚渊摇头,祈求他不要反抗,楚翊的突然袭来准备充裕,他们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
楚翊凝向阿妍,这么深情的对望他如何能够忍受,于是一个粗暴,将她拽出屋子。
阿妍因他的拖扯而跟不上脚步,有些踉跄,几次都险些跌倒,可是怒火滔天的楚翊怎会理会她的吃力。
待楚翊将她丢上马车,便指着她咬牙说道:“你最好别动,否则朕会立刻让楚渊碎尸万段。”
阿妍浑身一颤,向马车内缩了几分,此刻的楚翊如同魔鬼,她恐惧地蜷曲起身躯,不敢动弹半分。
马车缓缓地开始向前行驶起来,脚掌厚的积雪,让马车前进的速度受了影响。
待行过一段路,阿妍听闻周边的嘈杂,打开车窗的帘幔,望见村中的所有屋子大火滔天,火苗吞噬着整个村庄。
阿妍难以接受楚翊这般血洗整个村子,她悲伤地对他斥责起来:“你是魔鬼,要做什么冲着我来,她们都是无辜的。你简直不是人,怎能这般残害无辜的子民……你过分了……”阿妍掩住面容,呜呜地哭泣了起来,要不是她跑到这里,他们应当会继续活下去才对,怎会遭遇屠杀的命运?
楚翊望见她这般凄凉,反仰天笑了起来:“子民?在朕眼中,不过是反贼而已。”
“你杀了我吧!你不是喜欢杀人吗?杀了我啊!”阿妍嘶吼起来,她不能接受那一个个纯朴的乡民就这样没了生命。
“你以为他们还是朕的子民吗?”楚翊为她的幼稚感到可笑,“朕在这里的子民早被这些人全部杀光了。”
“你说什么?”阿妍惊诧地望向楚翊,他的话让她更加无法接受。
楚翊伸出手,大掌擒住她的脖颈:“你道朕喜欢杀人,不拿人命当一回事?你可知,那些都是楚渊的部下,早在你来到这里之前,那些人已经将这里的原住民血洗干净了。
“不可能……”阿妍摇着头,无法相信楚翊的话。
楚翊掐住她脖颈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不可能?村里二十三户人家,没有年迈老人与一名孩童,你竟如此信任楚渊,一点蹊跷都不觉得?那些人全部都是冒名顶替的凶手而已。”
阿妍惊诧,她不会相信楚翊这个魔鬼说的话,楚渊只想要平静地生活,只要她陪着他便好,何必做这种丧心病狂的安排,都是楚翊冤枉他的。
楚翊又是一阵讥笑:“你还为他们的死而痛哭流涕,那朕那些真正的子民,谁为他们流泪?”
阿妍想要堵住耳朵,不想听他咄咄逼人的话语。她现在只担心生死未仆的楚渊,她不能让楚渊死去。
想到这,她握住楚翊还在脖颈上的手,吃力地说:“楚翊……不,是皇上。”
阿妍咽了咽口水,待哽咽感缓解一些接着说道:“臣妾只是在气皇上宠幸谨贵妃,所以……所以才利用康王,臣妾不是真的与康王成亲,康王以前受过伤,他……他不能与臣妾行夫妻之礼的。”
楚翊淡淡地凝向她,紧抿的双唇终于开启:“放开你的脏手。”
阿妍怔愣了一下,本能地放开楚翊的手腕:“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皇上别杀康王,饶了他的性命,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楚翊慢悠悠地收回手,止住自己掐死她的冲动:“无法与心妍行男女之事?呵呵……想必心妍试过了?朕数月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寻,不想朕的心妍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接而他一改清冷嗓音,显出愠怒地说道:“你当朕是傻瓜不成,他无法行房,试问你肚子的野种又是谁的?”楚翊嫌恶得抚了抚被她触碰的手腕,仿似挥去肮脏的东西。
阿妍顿时大骇,她差点忘记安安了,赶忙解释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是皇上为臣妾解毒的那次有的。”这个不但关系到楚渊性命,更是肚子里安安的活命契机。
楚翊微眯的双眸彰显着愤怒,阿妍从这目光知晓,他一点都不相信。
为什么?阿妍抚上自己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六个月前她根本没见过别的男人。
“从现在起,你不要说一句话,你那满口胡言的话语,只会让朕立马杀死楚渊,所以你若想安然回到京城,就给朕封好你这张嘴。”
接而,楚渊向另一边挪了几分,头仰靠在车内的小窗口上,呆望着顶上一处:“别让朕听到你的声音,你这没心的女人……朕要拿你怎么办……”他忽然的颓废,与方才孑然不同,话语中有着无措与神伤,此时的双眸亦是如此空洞,仿似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还有一层绝望渐渐漾了起来。
阿妍知道,他一定认定是楚渊劫持她后,他们私奔的,但这好像又是事实,阿妍将身体侧过去,她不能让安安的正面对着他,因为他不相信安安是他的骨血,她的安安是无辜的。
而另一边的楚翊望着转过身躯的她,双唇划出一抹弧度,这个苦笑蕴着无尽的无奈。让她别说话她就真的不解释一句,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愿意,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为了性命再求一求他吗?哪怕用骗,她多说几句,他也许会逼自己相信的。
楚翊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他恨这个坏女人,没有良心的坏女人,为什么还不杀了她,为什么?
楚翊一个用劲,冲了出去。正在策马的车夫一见是皇上立刻大惊勒马。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楚翊不理会正要下马请示的仟翼,而是径自往后而去。
随行的仟翼与近卫赶忙跟上他匆匆的脚步,直到走到楚渊的牢车,楚翊才顿住步伐,愤慨地说道:“给朕将他拖下来。”
旁边的士兵不敢怠慢,将手脚都被链锁捆紧的楚渊从牢车内拽了下来。而楚渊因中毒与重伤而早已让那份疼痛啃噬得全身瘫软。
他像一头死猪一般被扯了下来,那些侍卫将他抛到地上的一刻,口中又再次流出了血水,而鼻子也因磕碰到地面涌出大量殷红。
楚翊抢过一旁马夫策马的马鞭,二话不说便狠狠地往他身上抽了起来。
楚渊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被他一次次狠戾地抽打,却也连眉头却也不皱一下。
楚翊咬着牙,满面青筋膨胀,再次一个用劲,那鞭子瞬间嵌进了楚渊背部的肉内,楚翊狰狞地笑了一下,再次高举起马鞭,往那道伤口又一次抽了下去。
地上的楚渊反扯出一抹笑容,有着讥讽有着嘲弄:“你今天没将我杀了,改日会让你后悔的。”
楚翊听到这句,更是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他飞出一脚,朝楚渊愤恨地踢了出去,楚渊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狠狠地跌撞上后方的牢车,再颓然地跌落到地面,他的白发随着身子的震荡而散乱的披了下来,盖住了满脸血渍的面容。
楚翊抽出一旁仟翼的佩剑,转身准备了结了他,却见一个红光闪过,挡在了楚渊身前:“皇上别杀他,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阿妍喊出这句,而后紧紧地抱住楚渊。
“把她给朕拉开。”楚翊几近疯狂地咆哮。
一旁几名侍卫立刻走近,准备将阿妍扯开。
“别碰我……”阿妍挣扎着起身,她一个奋劲扑到了楚翊跟前,侧身匍匐在地,抱住他的脚,不让他靠近楚渊一步。
“皇上……你听臣妾说,臣妾……都是臣妾的错,孩子真的是皇上的,与康王无关……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
因为用尽全力,阿妍哽咽的无法完整吐出一句,慌乱的心绪真的不知该如何平息楚翊的怒气。
“将他身上的红衣给朕扒了。”楚翊说完,一把将地上的阿妍拎起,因为她没站稳,整个重心又向前倒去。楚翊赶忙将她抱起,而后往御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