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山之战结束了数天,令世间的几乎毁灭的兽尊不知去向,天启坠崖生死不明,不过没有人会认为他能够在苍穹下存活。
但三大派仍是不甘心,派出众弟子率领散修继续追踪天启的下落,另一个重要目标自然是那逃走的兽尊。
当天启再次醒来之时,却见这是一座简陋的蓬草木屋,甚至没有门,这里竟是这般熟悉,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床尾有一个圆木墩,上面摆着两个精致的玩偶。
原来这里竟然是……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却也不敢剧烈,胸口仍传来阵阵剧痛。
“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却是这么熟悉。
寻声望去,他看到门口立着一个佝偻的人影,那身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正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前辈高人。
天启准备缓缓坐起,不料,刚一动身,却牵动身上的那处伤口,一阵剧痛传来,疼得他汗水浸出,低头看去,却见胸口上包扎着几层白布,血迹仍层层浸透了出来。
“前辈,是您救了我么?”天启便不敢在动,半躺着,望着一脸平和的老人,虚弱地问道。
老人和上次一样,又是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天启似乎也猜到了,之前他远在三危山,离这里却有数千里,老人又怎么会去救自己的。
“是我。”这时,又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这声音天启并不陌生,接着便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身形高大,竟将整个门都堵得严严实实。
天启望去,透过光亮,看清来人,竟被惊得瞠目结舌,仿佛石化一般。
来人却不是兽尊又是何人。
“是你?”他强子坐起身来,如今受了这般重伤,却端的不是他的对手。
“你有什么恩怨冲我来便是,与这位老前辈无关。”天启脸色大变,当即对兽尊冷语道。
他此刻生怕这兽尊对自己怀恨在心而迁怒于这位老前辈,难道他觉察道自己之所以变强,是与这位前辈有关。
“哼。”兽尊冷哼一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漠然道:“我若杀你,便不会救你。”
他又淡然地瞄了一旁的老人一眼,似有恨意,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若杀,我也早就杀了。”
老人对此却面无表情,不去理会,而是提着一个瓦罐架在火上,想必是要烧水。
天启却不能理解这兽尊为何如此做,挣扎着坐起,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兽尊怒瞪着他,恨意难消,冷冷道:“我本以为我是这世上仅存的,我是唯一的,即便受到一些人的异样的看待……”
他说到这,有意无意地瞥向正在煮水的老人,接着道:“我从没看轻过自己,直到你……”
他怒视着天启,低喝道:“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还可以这样选择,一切都是你,才让我有了一点点改变,让我知道了我还有另一种选择……”
“不过,我救你并不是感谢你将我放了,我救你,是因为我要亲手杀死你,等你伤好之后,我们再来一战,我要你死在我的手里,便谁都不能杀你。”
老人这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解释道:“当时你受了苍穹一箭,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兽尊,接着道:“还好铭辰当时就躲在不远处,才出手救了你,把你带到这里了。”
天启一怔,不由得望向兽尊,眼神古怪,欲言又止,这老人为何叫兽尊为铭辰,难道他们之前便是认识的。
老人轻叹一声,低语道:“你既然已经走到现在了,为何又要选择自杀呢?”
天启闻言,神色黯然,心中的痛谁又能体会,世人不容于自己,自己还有选择么,那时,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兽尊又冷嘲道:“这就是你要救的人么,这些忘恩负义之人,值得你去救么,你曾想过刚救了他们,他们反过来竟这般对你,你这样做得到了什么?,你所谓的正义呢?”
天启怔怔地望着兽尊,心里默默地补充道:他们也不全是,至少还有些人是真心对自己的,这已经足够了。
兽尊不知他心里所想,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被自己说动了,接着道:“你我才是一类的,只有我才能懂你的心,等你伤好之后,我和你一块杀回去,将他们全部杀光,然后我们两个再来战上一场,定要分出胜负。”
天启一怔,脸色又是一变,不由得出声道:“你是不是已经杀了……”
兽尊冷哼一声,傲然道:“难道你是担心我返回去将他们杀了,你放心,我并没有杀他们,他们那些低等的人已经不配我去杀了,”他盯着天启,“因为我找到了要杀的目标了。”
他双眼微眯,盯着天启,见他这般忧郁,心情太过仁慈,与自己相差太远,这难道就是堂堂的龙族后遗么,大失当年龙族的霸道气势,他不由的感到恼怒。
天启看到他这般盯着自己,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
他一脸漠然,便低下头望着地上,却见地上有几只小小的蚂蚁,在忙碌着搬运不知从那里找来的食物,想必它们决然想不到,在它们的头顶上,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注视着他们,这个庞然大物可以轻易地杀死它们。
旁边这位老人却沉默不语,似乎这些都和自己无关,却又息息相关。
兽尊似乎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待下去,冷哼一声,便闪身走了出去,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小屋内,只剩下了这一老一少,老人取下那个破水罐,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天启。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接过水,低声问道。
……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这日,天朗气清,暖风徐徐,天启从木屋内走了出来,抬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他深吸了一口气,有长长呼了出来。
他的脸色也泛着红润,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又打了几下拳,活动了几下,胸口的箭伤已经无大碍了。
“前辈,我打算走了。”他突然喊道,然后走向正坐在溪边的那位老人,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位老人便是无道上人,也是自己的师祖,不过他还是喜欢称他为前辈。
老人闻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意外之意,似乎早已料到,又回过头,凝视着匆匆流过的溪水,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启走了过去,也坐在了溪边,望着溪水,他随手捡了一个石子丢进了水里,‘滴嘟’一声,激起了一片涟漪,但很快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你恨不恨他们?”老人突然问道。
天启一怔,这位前辈的确是高人,向来说话极有深意,他自然听得出他们指谁,听这般问起,心里却也生出一阵落寞感。
他涩声道:“若是要恨,却也轮不到我来恨。”
他如今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又不知该如何界定自己,自己虽是洪荒残龙一族,却又生活在人族的世界了,了解了人族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自己已经深深体会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有一颗天道人心。
他想到此,接着道:“世间的是是非非谁又能分得清,到底谁对谁错,由谁来判定,小子愚钝,却难以分清。”
“洪荒时,人族受到戕害,他们自然会生出恨意,龙族有错在先,小子无可辩驳,于他们来讲,杀我也无可厚非,有时候,命运却很难自己来掌握。”
老人一阵沉默,仍凝视着溪流,心里却已经起了波涛,天启的话却令他刮目相看,若是当年的铭辰有他一半的悟性,却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人若有天启这般悟性,却不会这般冷漠无情。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天启又坐了不知多久,终于起身。
终究是要离开的。
他对着老人深深躬了一身,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刚转身,便突然一阵嘹亮的鸟鸣声划破长空,远远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刮来,落叶纷飞。
随后一道巨大的黑影落在天启面前。
“是你,嘟嘟。”天启望着天上的那个黑影,心里一阵黯然,低声道。
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终于还是寻来了,在自己不容于世间之时,却还有你想着自己。
嘟嘟落到了地上,高大的身影站在天启面前,将他紧紧地揽进双羽里,亲呢不胜。
时隔多日,没想到竟是嘟嘟仍认为自己还活着。
“你怎么来了?”天启抬头看着这头自己一手养大的猛禽,不禁怀念过往时光。
嘟嘟晃动脑袋,‘啾啾’地鸣,双目莹莹,泪珠流转,似乎在告诉天启,它相信他不会轻易死的。
“我要离开这里了,找一个能够容下我的地方去,你以后要多保重,好好护卫三危山,替我照顾好师傅。”
嘟嘟似乎听懂,‘啾啾’低鸣,眼神流露出眷恋之情。
天启心中为难,却也有不舍之意,沉吟道:“嘟嘟,如今之际,非我狠心不肯带你,实乃是我属异类,终究是前途渺茫,我自身尚且难以长存,又岂能带你受苦,此去我是避世远行,实难带太多牵绊。”
“你属于辽阔无际的天空,自由翱翔,无牵无挂,那才是你该有的生活,我若他日想通,抑或被世人接受,便自会回来,那时我们在逍遥自在,你看如何?”
嘟嘟又‘啾啾’了几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对他连连点了点头,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又围着他盘旋飞行三圈,这才转身而去,飞出数丈,又回头看了看天启,终于煽动翅膀,冲霄而去。
望着天空消失的熟悉身影,天启倍感落寞。
他收回目光,望着一片枯叶从树枝漠然飘落,不禁感叹道:风虽轻,枝却挽留不住对叶的眷恋;云虽淡,月却透不过对影的抚慰;人有心,情却逃不过被命运的安排。
……
他抬头仰望,眼前这个巨大的轮廓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搓了搓双手,毅然走了过去,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