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闹钟像一只胳膊伸进棺材,粗暴地拽住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去。我勉强睁开眼,天光已大亮。苹果弓起身子,在床远离的我那头睡得昏沉。我摸了摸卡卡的头,没有什么异样。他呼吸平稳,我稍稍放心了些。
我匆匆梳洗,告诉保姆,卡卡不去幼儿园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我赶着出门,懊恼地想着没写完的策划方案。
忙碌、疲惫不堪的一天。
快下班时,我接到苹果的短信。
“你下班了吗?我做了寿司,我们去湖边吧,我想和你坦诚地谈谈。”
我走回家。她拎着一个打包的饭盒,在小区门口的路旁等我。
我视若不见。
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否则,免谈!
我回到家。卡卡在玩乐高拼的汽车,说是阿姨买来一起搭的。我放心了,和他玩了一会儿。
保姆说,苹果一天都不舒服,她给她做了鸡汤。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吃了保姆做的晚餐,给卡卡讲了卡梅拉的故事,陪他在小床上睡觉。苹果并没有回家。我感觉我的气还没消,不想搭理她。
她为什么又和杨sir搞到一起!
她凭什么伤害卡卡!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姨呢?”卡卡问我。
“她加班。你先睡吧,睡醒了她就回家了。”
半夜里我醒来。
苹果仍旧没有回家。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以为,苹果会回来,哭着,求我原谅她。然后,我会听她的解释。然而,并没有。
又是一夜。
我醒过来,心里很不踏实。
我走着去上班,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果然,我刚开完晨会,就接到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
“是余制片吗?”
“我是。”
“我是苹果的妈妈。”对方说。
“阿姨啊。”
“苹果昨晚回家了,”她说,“她都和我说了,她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说也好。”
她等着我的反应。我舔舔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是尊重苹果的选择的。不过,我听苹果说,你又要忙事业,又要照顾小孩,我想你也很辛苦。既然大家都累,我想,就这样吧,请你放过我女儿吧。”
“行啊。”我几乎是赌气地说。
“好吧,那,拜托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苹果。”
“不会。”
我挂上电话。
我跑回我们租的房子。
保姆几乎是抱歉地站在门口。
“我拦不住他们。”她说,感觉快哭了。我推开房门。什么都没有了。衣橱里,抽屉里,全部空空如也。只要是苹果的东西,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照片,我们的照相机,一切都消失了。连那条眼白多于眼黑的,超级丑的“心肝”,连同它的狗窝,它的狗鞋狗衣服狗玩具狗链子,也统统消失得干干净净。保姆说,我才上班,她送完卡卡回来,家里就来了一帮男人,说是苹果的舅舅叫来的搬家队,他们把家里的东西席卷而空。
“对不起。”她快要哭了。
“不是你的事,这和你无关的。”
“真的不要紧吗,你们是多要好,多让人羡慕的一对。”
“没事的,没事的,你先出去吧。”
我关上门,在卧室床边的地板上坐下来。
我该怎么和卡卡解释啊,等他放学回来,我该怎么说啊!我想。我付出所有代价的选择,不仅仅是我,还有我让我最亲爱的孩子付出所有的代价的选择,我心心念念想要重建的家庭,我承诺的幸福,就这样毁于一旦!
我心里堵得难受。我在卧室里东翻西找,真的什么都没有剩下。她的一切,都消失了。甚至连床上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剩。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只是闹别扭啊,我们只是争吵啊,哪对情侣不争吵呢?你却这样一走了之!
突然,我在衣橱的底部看到一张照片。
我蹲下来,把照片捡起来。
那是我自己,脸上敷着绿泥,躺在簇新的床单上。那是苹果在我们的小公寓给我做面膜时留的影。我把照片捏在手心里,我听到了我们幸福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