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府,设在嘉义府城南的一座大院中,周围驻扎近两千随时候命的缇骑卫。
正堂上,陈靖元一脸沉思的坐在首座,下首左右分别是张迁侯与郭敬仪。
郭敬仪本来对张迁侯主事的天机府很是不屑,感觉这种行为非君子之道。
他一直主张,成大事者必先为谦谦君子。在他眼中,温润如玉是为君子,博学多才是为君子,大开大合是为君子,坦坦荡荡,信义并重是为君子。
而天机府是什么机构?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安排密探窃取情报,监视下属扣押人质用以震慑,这哪里是君子所为?这简直就是个阴损的小人之道。
不过今天天机府的情报却是令郭敬仪稍稍改变了他的看法,最起码在战备时期,天机府还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比如今天的这份情报,一条人命换回来的情报,如果稍有不查,那北洋水师真是危在旦夕了!
情报显示:梅州府薛家家主薛崇义,福州府蒲家家主蒲庚寿,广南东路番禺府苏家家主苏增寿三家会盟,共出资一百万两打造近百艘战船献给蒙元朝廷,希望蒙元朝廷派军剿灭海上残宋余孽,还海上一个朗朗商途!
而情报中也提到元廷征南大元帅伯颜派遣他的弟弟阿巴黑领兵三万转进梅州,接收了那三家敬献的百艘海船外还将三万大军驻扎在沿海一带,估计半个月后便会大举出海,围剿盘踞三大航道的北洋水师。
在陈靖元想来,三处海航的北洋水师加起来船计百艘,兵两万余,而且北洋水师经过近一年的操练熟悉海战,与元军的三万大军确实有的一拼!
但是他海上就北洋军这两万家底,拼光了就没了,而元军呢?阿巴黑的三万大军只是初初试水,如果真要把伯颜激怒了,让他知道琉球正在积蓄实力企图若干年后剑指中原。他大可把西南一带剿匪先搁置,挥军十几万直奔海上,将危险直接扼杀于萌芽之中。到时候就连琉球南部这个刚堆砌起来的后方都岌岌可危了。
如何能既不激怒伯颜,又能保住北洋水师呢?
撤回琉球?
一想到这个,陈靖元不禁肉疼,三大航道每月给他带来的丰厚利润便是用日进斗金也不足以形容巨利之大,如果就此放弃,委实心有不甘。
这时,张迁侯道:“索性趁这半个月加大船舶制造司的投产,多造些战船出来下海,将三府的马步军编入临时水师,合兵四万与阿巴黑的三万元军决一死战!”
一旁的郭敬仪轻轻摇头道:“不妥,不妥!哪怕四万对三万也占不到便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不如小侯爷将此事上奏枢密院,请求朝廷拨来援军助我等一臂之力!”
张迁侯恍然大悟道:“对啊,郭知府言之有理,如今朝廷已经迁徙琉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咱们家老爷现在已经贵为签书枢密院事,应该能助侯爷一臂之力!”
陈靖元听着两人的建议,主题无非还是绕在一个字上,那便是:战!
这些都不是陈靖元所要的答案,心中微微叹气,幕僚团还是太少啊,想想后世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的幕僚团,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人,正所谓群策群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陈靖元起身道:“二位,如今琉球还未统一,贸贸然与元军再海上开战,无论输赢对我们都是得不偿失!如果输了,我们元气大伤,就像郭知府说的一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赢了呢?尽灭三万元军,那可不是小事,那将会引得伯颜的瞩目,蒙元朝野的震动,到时候咱们便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你说伯颜手中的十数万征南大军是继续西南剿匪呢?还是挥军东渡,将我等扼杀于萌芽之中?”
说完,陈靖元不顾郭、张二人脸上的急剧变色,继续道:“到时候别说我们三府之兵,便是琉球宋室都难逃一亡。”
此时的张迁侯还好点,只是面色变幻不定,而郭敬仪却是一头虚汗,叹道:“我们毕竟不是知兵事之人,没有侯爷想得深远啊!那怎么办?将海上水师撤回琉球吗?”
一边的张迁侯道:“撤回水师等于斩断了我们最大的财路,昨日属下和户曹王来宝喝酒之时聊起,最近招募兵源,各县拨款,又向朝廷上交了今年的赋税,已经所剩不多了,这海上财路一断日后可真就要捉襟见肘了!”
陈靖元苦笑道:“我也是没想到薛、蒲、苏三家能够如此果断,竟然拿出百万银子请得元军出来剿匪,哈哈,我也真是小瞧了天下人!”
郭敬仪心道:“这还真是个死局,战也不是,撤也不是,晚上回府问问璇儿有何好的建议!”
陈靖元走到门口,转头对张迁侯道:“张主事,先传一封信件给李顺,他那两营离陆地最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元军出海先暂避其锋芒,我先回府好好想想!郭知府,我先告辞了!”
郭敬仪赶忙起身一礼道:“侯爷好走!”
张迁侯送陈靖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旁边的郭敬仪,只见之位大儒也是满脸焦色,心中一叹:“真是个死局!”
离开天机府,陈靖元在亲卫的陪同下慢悠悠地策马往府中走去,刚到大门,一看府上的匾额,赞道:“朱福好快的速度,这就换上了!”
旁边的李土娃抬头一看,原先斗大的陈府二字,现在改成了“平南侯府”,也笑道:“他能不快吗?现在侯爷荣升平南侯,他不也水涨船高了,逢人便说他朱福乃平南侯府大管家,哈哈!”
陈靖元被李土娃这么一逗乐,心情稍稍转晴,调侃道:“你呢?现在也是侯爷的亲卫营指挥使了,船高了吗?”
古话说得好,白天别说人,夜里别说鬼!
这两人刚拿朱福开涮,这还没过一会儿,朱福便扭着大水桶般的腰身屁颠屁颠地从府中跑了出来,到了陈靖元跟前,喊道:“侯爷回府啦!”
陈靖元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后边的李土娃,对朱福笑道:“满脸笑嘻嘻的,什么事那么高兴?”
朱福哈着腰对陈靖元道:“侯爷回府,小的自然高兴,不过更让小的高兴的是少奶奶府上来人了,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足足十几大马车哩!”
陈靖元问道:“哦?是我岳父来了吗?”
朱福摇摇头道:“不是,亲家老爷没来,带头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青衫文士,少奶奶喊他文叔哩!”
陈靖元听罢,心中明了,已然知道是谁,喃喃道:“原来是他啊!走,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