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月落乌啼,时值凌晨,喧嚣了一宿的燕王府归于平静。
陈靖元悠悠醒转,入眼处,白色纱帐大红被子,屋内桌上的两盏烛台隐隐绰绰,蜡烛已经快烧到了根部。
新娘子郭瑾璇正遮着盖头单坐在床沿,一声不吭的呆着,时不时挺下小蛮腰,显然坐得有些累了。
陈靖元心道,傻丫头,我醉了,你自己不会先睡觉吗?这么干等着,难道要等到天明不成?
于是轻轻起身,揉了揉郭瑾璇的后腰,轻声道:“对不起,昨晚喝多了。”
郭瑾璇被陈靖元这么突然一碰,足足吓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识地向前一倾欲图躲掉后面那只碰触自己身子的手。
陈靖元将她缓缓拉回,笑道:“别怕,是我。你怎么不把盖头拿掉,盖了一晚上,不嫌闷得慌吗?”
郭瑾璇定下心神之后,轻声道:“爹爹说过,新娘子的盖头必须新郎揭,不然以后两口子就不能和和美美了。”
呃……
陈靖元一怔,好像还真有这种说法。
瞧瞧,什么叫大家闺秀,什么叫矜持,郭瑾璇就是。
想当年,李沅芷这个小辣椒可是自己急急掀开了盖头,还在洞房花烛夜拿着匕首对自己。
难怪自己和李沅芷总有摩擦不完的小矛盾,感情问题出在这儿啊。
随即揭开了郭瑾璇的盖头,一张绝色容颜呈现在了眼前,脸颊无暇,绛紫粉唇,红腮有晕,眼神清澈无尘,好似九天玄女下凡来。
美,真美!
陈靖元脱口赞道:“璇儿,你好美!”
郭瑾璇左手轻轻摁了下发酸的右肩,轻声道:“好累,新婚之夜,你竟然独自喝醉,让人家干坐了一晚上。”
陈靖元尴尬一笑,心中喊冤,张迁侯你个坑爹玩意。
此时无需过多解释,他直接将郭瑾璇揽入怀中,柔声道:“为夫知错了,天色不早,咱们不如上床睡觉吧?”
说着,主动替郭瑾璇宽衣解带起来。
郭瑾璇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啊,烛光倒影下脸红如残阳,低头娇羞地欲拒还迎抗拒着。
呼……
陈靖元捡起地上一支鞋履,摔出好远径直将桌上蜡烛砸灭。
然后不顾郭瑾璇的矜持,直接将她强压在厚软的床榻之上。
这一夜,颠龙倒凤,巫山云雨。
这一夜,艳福不浅,春色无边。
……
……
翌日,晨阳渐起,公鸡啼鸣。
初为人妇的郭瑾璇端坐在妆台前梳拢着一头青丝,时不时转头看着酣睡如猪的陈靖元,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甜蜜的笑容。
当初愿望昨夜终得实现,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又来得那么波折。
啪啪啪……
敲门声骤响,朱福在外面催促道:“王爷,咱们家的老爷夫人,还有诸位夫人都在大堂等着呢,您和新娘子该过去敬早茶了。”
新婚第一日,新媳妇给公公婆婆请安,给各位姐姐敬茶,这是规矩不能免俗。
郭瑾璇在里头回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开始催促起陈靖元赶紧起床。
昨晚鏖战一宿的陈靖元浑身乏力,听着郭瑾璇催促后抻着懒腰,朗声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快哉快哉。”
感叹完之后还满脸的意犹未尽,羞得郭瑾璇连连捉打,啐道:“说话没个正经,快点呢,公公婆婆,还有那几位姐姐可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郭瑾璇很在意自己的第一日表现,不想在公公婆婆面前落了坏印象,更不想让燕王府中那几个女人抓住这小小的痛脚。
陈靖元一番穿衣整戴和洗漱之后,带着郭瑾璇缓缓离开西苑,前往了主苑大堂中。
郭瑾璇先是对陈吊眼夫妇见面行礼奉茶,然后又对李沅芷,清平公主两个女人一一敬茶。
至于六月,柔娘,大小二乔这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无需敬茶,因为按照地位,她和清平公主不相上下,一样是燕王府侧妃。而六月,柔娘几人则是诰命夫人,比她矮了一头。
但是她还是识大体顾大局,为了燕王府后院的和谐气氛,照足规矩一一向其他几个女人奉上了茶水。
一番见面之后,郭瑾璇和几个女人倒也聊了开来,至少在面儿上大家都相安无事,谁也不为难谁。
连陈吊眼都难得笑脸看着底下一堆儿媳妇们的其乐融融,不时侧头和夫人张三妹咬耳朵,显然很满意现在的这般情况。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陈靖元在这个老爹面前都加了分,挺直了腰杆。
也是,想当年,陈吊眼也只生了他这么一根独苗。
而他呢?一口气,哒哒哒,让六个女人都坏了孕。
什么叫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他陈靖元这就是。
过了一会儿,陈吊眼让张三妹继续和几个儿媳妇聊天,自己则带着陈靖元去了燕王府的书房。
进了书房,陈吊眼让陈靖元将房门关好,还屏退了书房外所有的侍卫。
陈靖元知道父亲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与他相商,或者相问。
陈吊眼鸠占鹊巢,坐到陈靖元的书桌后大椅上对着陈靖元摁摁手,示意他自己找地儿坐下。
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曼着老子?”
陈靖元蹙眉疑惑地看着老爹,自己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陈吊眼提醒道:“文天祥,清流系。”
陈靖元恍然大悟,感情是朝堂上之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文天祥的两年之约显出了端倪,露出了马脚吗?
此事事关重大,只有文天祥和他知道,他答应过对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随意任凭陈吊眼怎么试探,陈靖元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摇摇头,表示没有隐瞒。
陈吊眼哼道:“哟,现在翅膀长硬了,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陈靖元晒然一笑,轻声道:“父亲说得哪里话,孩儿真的没有隐瞒啊,只不过与文天祥之间有些交集之后有了私交罢了。我与他仅仅是惜英雄,重英雄罢了,父亲莫要乱想。”
陈吊眼见着陈靖元口风严紧,露不出什么东西来,随即叹道:“你也长大了,已为人夫,即将为人父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倚着自己性子来,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陈靖元不知道今天父亲怎么突然发起感慨,但是那事确实事关重大,打死也不能说啊。
只好安抚道:“父亲,你放心吧。如今大宋,还有我们陈家有了这份格局委实来之不易,孩儿怎么会不珍惜,自毁长城呢?”
陈吊眼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那就好,然后端详起了陈靖元房中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地图。
过了半晌,陈吊眼问道:“依你之见,北元还需多长时间才能覆灭。”
陈靖元仔细斟酌了一番,轻声说道:“照前段时间传回的战报来看,约莫还有三个月时间吧?”
陈吊眼微微颔首,将手覆在西夏国的版图上,问道:“北元一灭,西夏随之必亡了吧?”
陈靖元诧异地看了眼陈吊眼,老爹怎么知道我的安排?
果不其然,陈吊眼自傲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当老子是瞎子聋子吗?贺纲和颜鼎善都是你一手带出来之人,怎么可能会归顺西夏国?老子当时就纳闷,现在想来也就那么回事了。西夏皇帝李恒那小子也是个糊涂蛋,竟然傻呵呵地将西夏几十万兵马交给贺纲二人。殊不知,正好了中了你小子的诡计。”
都被老爹分析的彻彻底底,陈靖元还能说什么,只能得意地笑了笑。
陈吊眼把玩着陈靖元桌上的一些小物件,轻轻叹道:“等得西夏一灭,中原大地还有边疆各处就再也无战事了,到时候我这个枢密院使就会跟太后娘娘请辞,回家颐养天年,弄孙为乐了。”
呃……
陈靖元问道:“父亲,您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担心吗?”
陈吊眼摇摇头,笑道:“咱们陈家已经到了人臣之极限了,再往上走就是一条不归路了。如今几百万大军都出自陈门,我还老占着枢密院使那个位置做什么?难道你不知急流勇退方显英雄本色吗?”
急流勇退方显英雄本色!
陈靖元嘴中细细回味着这句话,心道,父亲,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功高盖主的破事了。
两年,只要两年后,孩儿定要打破这条常规,让有能者居上,让华夏汉统万万年。
两年后,黄福和雷五六等人的头陀军和护****在伊利汗国该有所作为了吧?
两年后,鲁王和陈启轩,林斗,阿古力,洪鹤武他们的东印度舰队该有所收获了吧?
陈靖元隐约期待,两年后的世界,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格局。
父子二人静静地在书房中相对而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三个月已过。
三个月后,北元国那边,沐春的骁骑军传来捷报,轰动了京城。
你道为何?
这一日,北元国在宋军正面的凌厉进攻和西夏军的后方捣毁中正式宣告覆灭。
北元国皇帝扎勒·孛儿只斤身中流箭而死。
北元国的丞相与大元帅相继死于乱战之中。
而北元国真正的缔造者——大国师伯颜,则被沐春等人押解进了燕京城。
一直以来从未和陈靖元说过话的杨太后突然下了道懿旨,令燕王陈靖元全权处理伯颜此人。
或杀,或放,或囚禁,一切任凭燕王处理。
陈靖元端坐在城外军营中,端详着被摁倒在地的伯颜,心道,该如何处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