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太后想竭力抑制心中对未知危险即将到来的恐惧,但是脸颊上雾隐雾现的忐忑神情还是出卖了她。
此时的杨太后也不再刻意保持平日里那种高深莫测,波澜不惊的神情,急忙问道:“发现了什么诡秘蹊跷之事?速速报来,哀家恕你无罪。”
屠清泉听罢没有抬头,径直说道:“遵命,禀告太后,臣昨夜带人巡逻无意中经过万贵妃的寝宫外。说来也怪,寝宫大门外和周边竟然没有当值守夜的宫女和小黄门,臣心中疑惑,这根本不合宫中规矩。当时就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猜疑之下撇开其他大内侍卫,独自一人走上前去,想探个究竟……”
杨太后听罢,心道,难怪屠清泉要冒死禀告,这大内侍卫竟敢贵妃娘娘寝宫,论罪当诛。
但是杨太后明显听到了屠清泉话中之意,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说诡异蹊跷了。
现在她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屠清泉的是否当诛,而是急切问道:“哀家恕你无罪,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啪!
杨太后一掌击在门框边上,怒喝道:“孽障,作死!”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神清气爽之色,而是涨红着脸胸口不断匍匐喘着粗气,嘴中不停喃喃着该死二字。
屠清泉不知道太后口中该死之人讲的是自己,还是万贵妃和陈启泰那对狗男女。
立即诚惶诚恐地跪地说道:“臣惹太后生气,臣该死。”
杨太后微微摇头,叹道:“屠统领请起,哀家说得不是你。”
既然说得不是屠清泉,那自然讲得就是万贵妃那对狗男女了。
紧接着,杨太后问道:“那官家呢?官家夜宿何处了?”
屠清泉知道肯定会有此一问,因为满朝文武王公贵族们都知道,杨太后的逆鳞,杨太后不能触碰的禁区就是当今这位小皇帝。
于是说道:“臣昨夜找了一番,发现官家竟然睡在陈启泰那个内侍的房间,当臣找到之时,官家还睡得昏昏沉沉,依臣判断,官家显然是中了迷香之类的药物。不过太后请放心,官家身子安然无恙。为免打草惊蛇,臣没有唤醒官家,更是装作没有发生过此事一般,派人暗中在官家睡觉的地方秘密保护着。”
什么?竟然敢对皇帝下迷香,然后背地里偷欢,宫廷?
杨太后心中不断咆哮着,这对贼胆包天的狗男女,哀家不将你二人凌迟处死,五马分尸,难解我儿所受之辱,哀家心中之怒。
现在的杨太后压根儿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女人,不然不会听到万贵妃和陈启泰宫闱之时没有小女人般的发窘尴尬,仅有的唯有愤怒,愤怒,再愤怒。
一个为人母亲的愤怒,一个当朝掌权者的愤怒。
看着杨太后此起彼伏喘着粗气越发剧烈,李敬忠蹭蹭蹭上前轻拍杨太后的后背,低声道:“太后请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骨。”
杨太后直言问道身后的李敬忠,没有一丝遮掩地说道:“敬忠,陈启泰不是因为欲图对燕国公夫人李沅芷不轨而被陈靖元的属下给阉割了吗?他怎么能够和万贵妃做那苟且之事?”
李敬忠一怔,这话问得他这个处男老太监还真有些尴尬。
但是太后相问,也只能将自己心中的猜度说了出来:“太后,此事不外乎只有两个解释,其一,燕国公的属下毕竟是军伍中人,对阉割之事并不熟稔,没有将陈启泰阉割干净;其二,内侍省右都知黄道林蒙混过关,鱼目混珠,将陈启泰带进了宫中做事。这才,这才……”
杨太后摆摆手,示意李敬忠无需再说了。
陈启泰啊陈启泰,看来陈靖元将你剁了子孙根并没有冤枉于你,狗不了****的东西,哀家要赐死你满门。
同时心中对陈靖元也是微起怨言,干嘛当初不一刀斩了这个畜生。
这时,大内侍卫统领屠清泉轻声问道:“太后,是否由臣将那陈启泰那贱狗和万贵妃抓捕起来,交由太后发落?”
杨太后现在别说发落这对狗男女,就连将这两人的家族,即陈、翟二家满门抄斩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对狗男女敢在皇帝寝宫如此秽,难道就仅仅因为欺辱皇帝年幼吗?
以杨太后的智慧,又怎么只看到这个表面的原因,难道万贵妃和陈启泰身后还有更多的黑手存在?助涨了他们在宫中恣意妄为,嚣张的行径?
是谁?
陈宜中,还是翟国秀?
再想到这几日不少官员的家眷被掳走,而且全都是陈系中人,不仅没有清流系,连昔日国舅党中人都不沾边。
此事是否与宫中这件丑事有何关联?
唉,百思不得其解。
听着杨太后悠悠一叹,身边的李敬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轻声说道:“太后,不是奴婢嚼舌根子,最近奴婢也发现了一件陈启泰有些不同。当时以为是小事,无关紧要,而且顾及到奴婢与他有嫌隙,以免落个小人心思的罪名,就没有跟太后禀报。”
杨太后秀眉一挑,疑惑地哦了一声,看着李敬忠,示意他说出来。
李敬忠领命说道:“臣发现陈启泰狗贼在宫中大肆交好内侍和宫女,不少人都收过他的银子。臣当时以为陈启泰只是想晋升上位拉拢人心而已,就没有去理会。”
大肆拉拢宫女太监?陈启泰想干嘛?
难道是想控制宫中几万太监和宫女不成?
心中猛然暗道不好,狼子野心必有所图。
随即对屠清泉吩咐道:“屠统领,从即日起将大内侍卫由明转暗,不仅要保护好哀家和皇帝,还有给我盯紧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特别是陈启泰和万贵妃那两人,你们就当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苟且之事,暗中监视即可。”
屠清泉心中一突,可能真要出什么大事了。
但是不明白杨太后为何不活剐了这两个宫闱的狗男女,随即问道:“太后为何继续放纵此二人?只要您一声令下,臣定能将这两人擒来听凭太后娘娘发落。”
杨太后轻哼一声,说道“杀他二人易如反掌,但是如果二人一死,那就不仅断了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还惊动了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包藏祸心之人。此事,不得操之过急,循循渐进,必能钓出那几条大鱼。”
嘶,李敬忠和屠清泉后背发冷,太后这是要将万贵妃和陈启泰这个不稳定因素放在身边,最终摸出幕后之人呀。
这一步棋是不是下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敬忠和屠清泉打心眼里是一万个不同意如此做,万一疯狗乱咬人,如何是好?
无论两人如何规劝谏言,杨太后始终一意孤行,眼神中的那股毅然决然迸然而出。
尾声,杨太后说道:“屠统领,你和数千大内侍卫就是哀家和皇帝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哀家能否吃得安好,夜里睡得踏实,就都指望着你们了。”
最后一道保命符。
屠清泉听罢心中激荡不已,太后如此抬举自己和弟兄们,他们敢不效死吗?
随即抱拳再次下跪说道:“臣等必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以护太后和官家的周全。”
说完之后立马起身,不敢耽搁多余时间急匆匆跑了下去,着手开始调遣大内侍卫的布防。
最后,杨太后对着李敬忠吩咐道:“敬忠,传哀家旨意,宣左相张世杰、兵部尚书苏刘义立刻进宫,哀家要见他们。”
李敬忠喏了一声,一甩拂尘匆匆离去。
见着二人相继离去,杨太后缓缓走出婉仪殿,看着宫苑各地在寒冬下绽放的樱花,不由叹道:“樱花再美,也有凋零的那一刻。哀家再有能力,也有乏累的那一天。如今官家年幼,明处暗处的敌人所不胜数,大宋朝啊,你何时才能一帆风顺呢?”
叹完之后突然想起陈靖元和她之前在农家小院外的协约,颇为失望道:“为何还未将文天祥营救回京都城呢?如果文天祥在此,哀家何须如此忧心焦虑、身心疲惫?”
杨太后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节骨眼,陈靖元是无法立刻救出文天祥的,因为那位燕国公如今也是被掳人一事搞得抓破了头皮,烦躁不堪。
皇宫外的燕国公府内,陈靖元也是坐姿不雅地坐在大椅之上,全身像是虚脱一般靠在椅背,唉声叹气道:“是我的人就是一帮废物呢,还是那帮绑匪还有主使之人技高一筹?怎么到了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呢?”
唉声叹气之后,张迁侯和文廷玉、郭敬仪等人纷至沓来,脸上各有神色地进屋行礼,然后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大都督,有状况。”
说完,三人各自摇晃了几下手中的信笺。
陈靖元眉头一蹙,三人各有发现状况,赶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