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陈宜中和林镇南会如此失态。
来人是谁?
正是国舅党的死对头,清流系的后起之秀,陆秀夫关门弟子,新科榜眼,六品翰林院承旨官——董谦。
董谦竟然会和端王走到一起,绝对是颠覆了陈宜中和林镇南的三观。
董谦徐徐走进房中,看着陈、林二人错愕的表情,讪笑道:“下官给两位大人请安了。”
陈、林二人没有理会董谦的卑躬屈膝,而是侧头望向端王,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此谨慎的密会,端王竟然将清流系的人,还是陆秀夫的关门弟子,放之门外。万一这消息泄漏出去,陈、林两家便是抄上十次满门都不够赔的。
端王没有对二人解释,而是对着董谦说道:“董谦,你亲自给两位大人释疑解惑吧。”
董谦称了一声喏,然后对着二人说道:“实不相瞒,下官已经暗中投靠了端王爷,因为端王爷能够给我的东西,远远不是清流系那帮老顽固能够所能比拟的。而且,我和端王爷,乃至诸位大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陈贼。”
毋庸置疑,董谦口中的陈贼非陈靖元莫属。
董谦说完之后,情不自禁地抬手摸起了脸颊,被金和尚狠扇一嘴巴子的脸颊,虽然脸上的瘀肿已经消除,但是心中的创伤仍旧存在,那种说不出的痛苦时刻鞭笞着董谦,勿忘前耻,手刃陈贼。
林镇南依旧戒心十足地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董谦,看着这个清流系的反骨仔,二五仔,有心要将董谦辨出一个真伪来,看他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
而陈宜中则是不然,因为从董谦的眼神中他不仅看到的仇恨,还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所有过的眼神,一种贪婪,一种欲壑难填的眼神,赤裸裸的漂浮眼神中暗藏着丑陋的面具。
一模一样,当年的自己不就是这样背叛恩师的吗?
错不了,陈宜中现在敢断定董谦这厮是真心投靠,决意要与他们三人联合对抗陈靖元。
一个人可能会撒谎,但是他的眼神,做了亏心事之后的漂浮眼神绝对不会掺假。
一想至此,陈宜中圆胖红润的老脸不由一阵潮红,急促呼吸几声,猛然狂笑道:“陆秀夫啊陆秀夫,你跟老夫斗了一辈子,如果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关门弟子头生反骨,竟然和老夫一个鼻孔出气,会如何作响?啊?老棺材瓤子,你倒是蹦达,你倒是诈尸来瞧瞧呀?你活着跟老夫唱对台戏,死后还算计老夫,没想到最后还是我赢了吧?哈,哈哈。”
这话一出,董谦脸色不由变得难看了起来,尴尬异常地转头望着端王爷。
端王一见之下也是暗骂陈宜中的说话不分场合,人家正主儿还在这儿,还刚投靠过来,你现在说这话不是犯二吗?
随即哼了一声,对着陈宜中呵斥道:“陈大人,还请慎言啊。再说了,如今咱们才刚刚开始,离赢局还差远了。”
陈宜中听罢,明白端王之意,发现自己却是有些放浪形骸了,歉意地对着董谦道:“董大人,老夫针对的是陆秀夫,与你无关。刚才之言是无心之失,还望董大人多多海涵。”
人们常说人这一犯贱,你就是百丈高的城墙都挡不住。
果不其然,刚才还脸色难看的董谦听着陈宜中对他迁就致歉了一番,顿感受宠若惊,腆着狗脸连连作揖道:“陈相严重了,严重了。陆秀夫虽然是小子的恩师,但说实在话,下官也是非常讨厌他的顽固和不识时务,陈相称其为老棺材瓤子确实名副其实。再说了,陆秀夫虽然我的座师,但是他收了下官没多久就死翘翘了,下官可是没有学来他那一身的臭毛病和自诩清流的假清骨。对下官来说,如果不想升迁,不想锦衣玉食妻妾成群,不想做那人上人,那十年寒窗苦读还有何用?”
接着,董谦自来熟的走到三人身边,盘腿席地而坐,继续道:“还有,以后还请两位大人称呼下官董谦即可,莫要再一口一个董大人了,晚辈着实承受不起哟。”
说完,缓缓抄起桌上的茶壶替三人一一斟满茶杯,轻声说道:“小子敬端王和两位大人一杯,愿我们能够合作顺利,成功铲除陈贼,再祝端王爷能够心想事成,两位大人能够得偿所愿。来,小子以茶代酒敬诸位。”
而后,与三人一一碰杯,然后咕咚一口灌进嘴中。
言罢,三人也没有拂了董谦的美意,纷纷将杯中茶水抿了一口。
端王赵睿脸有喜色的看着陈、林二人,意思就是询问二人,瞧,本王找的人如何?
林镇南微微点了点头,但瞥了眼董谦之后,却是暗中嘴角一扬,够无耻,够不要脸。
而陈宜中呢?
则是非常满意地对着董谦连连颔首示意,嘴中连称孺子可教。
最后端王见着两人都接受了董谦的加盟,随即煞有介事的拍着董谦的肩膀说道:“很好,很好。事成之日,本王就许你平章政事一职,然后清流系就交由你来掌控,为本王效命。”
董谦听罢连忙起身又是鞠躬又是谢恩,平章政事啊,虽然不比左右丞相,六大尚书,但却是最有前途的官职,因为大宋的平章政事一直就是备用的左右丞相。在民间有“小丞相”或“三丞相”的雅称。
啧啧……
等到铲除陈靖元之日,便是陈系倒台之时,到时候自己位高权重一呼百应。清平公主,哼,你这个荡妇,到时候我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官面前假扮清高,孤芳自赏,我要让你老老实地爬来添我的脚指头。
最后,端王说道:“董谦,从今天开始,清流系中的官员,你能收买多少就收买多少,放心大胆的承诺愿意投效我们之人。将来,他们要钱本王就给钱,要官我们就给官,绝不吝啬。想尽一切办法架空张世杰、还有兵部和户部的苏氏兄弟。”
董谦再次称喏,既给银子又封官,权钱开道,此事定能大成。
心怀怪胎的四人在这次碰面之后,彼此有了一个认知,而且有信心在此次天衣无缝的大计中取得胜利,并夺取胜利。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夜色已经不再黑暗,而是有了丝灰蒙蒙的亮光,再过一会儿,初阳便要东升,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天大亮,未免被有心之人瞅见四人会晤而引起陈靖元的怀疑,随即也不再做耽搁,彼此纷纷告了辞,陆续离开厢房,走出寺庙分批次悄悄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四人分走四路照计行事而去。
……
……
曙光乍现之后是清晨,此时的初阳已从东缓缓升高,驱散了晨雾,复苏了大地,早起的人们也纷纷起床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皇宫内,婉仪殿中。
杨太后早早起床,坐在妆台边由着宫女们替她梳拢头发,描眉画腮。
不消一会儿,杨太后便困意尽褪,起身转体间,一个精神抖擞仪态万千,仿佛拥有无穷无尽战斗力的杨太后又再现殿中。
但她真的拥有无穷无尽的战斗力,永远没有疲惫的时候吗?
旁边的心腹内侍李敬忠是最知根知底的,只听李敬忠叹道:“太后呀,今天没有早朝,您又何必起得那么早呢?您可是咱们大宋的依仗哩。”
杨太后撇开搀扶她起身的宫女,悠悠走到婉仪殿大门口前,望着眼前看到的苑中花草,闻听着鸟燕叽喳的鸣叫,轻声叹道:“你以为哀家是不知疲累的铁人吗?有的歇息,哀家还巴不得呢。但是哀家不敢贪睡啊,就怕一觉醒来,大宋朝的天都变了。”
大宋的天都变了?
太后言中之意变了天不就是改朝换代吗?
李敬忠没想到自己简单一句话关心话,竟让让太后说出如此话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呼道:“奴婢嘴贱,以致于太后不悦,奴婢惶恐不安,还望太后恕罪。”
杨太后见状,轻轻摇头,道:“你的忠心哀家是知道的,哀家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怨不得你,敬忠,快快起来。”
李敬忠又是磕头谢恩,一甩拂尘站起身子,看着太后那局促不安满怀忧思的神情,壮胆问道:“太后,为何如此不安呢?有用到奴婢的地方吗?奴婢原为太后分忧。”
杨太后再次哀叹一声,说道:“此事你帮不了哀家。如今那位自诩本事天下第一的燕国公都无计可施,你又怎能办到呢?”
李敬忠顿时就明白指的是什么事情了,无非就是陈系多名官员的家眷子女被掳走一事罢了。
但是此事跟大宋的国祚能否千秋万世有何关系?不就是有心之人想要报复一下燕国公嘛。
杨太后仿佛看到了李敬忠那满不在乎的心思,心道,此事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哀家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渐渐袭来,而且越聚越多,不仅将笼罩整个皇宫大内,而且京都城,乃至整个大宋都要风雨变色了。
这时,大内侍卫统领屠清泉佩刀从殿外冲杨太后急急奔来,抱拳半蹲在地上恭声道:“太后娘娘,臣昨夜在宫里巡逻之时发现了一件诡异蹊跷之事,冒死向太后报禀。”
杨太后心中一突,难道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