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知道我是谁?”
张世杰须发喷张,怒目而视地对着金大和尚厉吼道。
金和尚坐在大门前的长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牙一边轻哼道:“俺当然知道你是谁,不就是当朝左丞相张世杰吗?俺和尚眼不瞎,不过俺们都督下过死令,闭门谢客,潜心修佛,一概拜访之人恕不招待,您还是请回吧。”
嘶……气煞我也!
张世杰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金和尚,他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偶尔听过门人说过燕国公麾下有个****无比的手下,顶着一个光亮的大秃瓢,是京城所有青楼妓寨的熟客。
原来就是此人。
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但是这个大和尚也太桀骜不驯了吧?连我当朝一品丞相都不放在眼中,真是岂有此理。
随即释放出官威,对着金和尚恫吓道:“既然知道我是何人,还不放本官进府?我告诉你,本官现在手中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耽搁了正事,不是你这个花和尚所能吃罪的起的。”
金和尚摆出一副欠揍的笑脸巴巴笑道:“还有俺和尚吃罪不起的事?笑话。上次俺们都督家的老爷子要进府,都被俺和尚拒之门外。再说了,朝廷都罢了俺们都督的官,还来找我们都督作甚?难不成哪里又有战事突起,想到俺们都督的好啦?那这朝廷也忒不要脸了。当俺们都督是任人使唤的窑姐呢?想起一出是一出,给钱就行?”
“你……”
张世杰怒指这个口没遮拦,辱骂朝廷的金和尚,虽然金和尚说得是事实,但是满朝文武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如今被这混账给挖人祖坟一样给刨了个底朝天,别说这朝廷的脸面,就是他张世杰的脸面都没地方放了。
见着金和尚软硬不吃,自己摆出当朝丞相的谱儿,又搬出太后的懿旨,但这厮就是个浑人,愣是直接将其无视。现在终于知道与牛弹琴是什么滋味了。
就在张世杰无计可施之时,吱呀一声,国公府门口被大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胖乎乎的肉球,赫然便是国公府管家,朱福。
朱福吭哧吭哧上前对着张世杰抱拳行礼道:“见过张相爷,我家国公知道相爷到访,特命小的前来迎接。”
唔?
张世杰一怔,峰回路转呀。
随即对着朱福颔首嗯了一声,又重重地瞪了一眼金和尚,喝道:“金统领真是枉做小人了,哼。”
说完,一甩紫袍长袖,大步迈进了国公府。
随朱福来的小厮对着张世杰作揖行礼,将其领向了陈靖元的书房。
见着突兀的一变,金和尚嘿嘿干笑两声,看着朱福问道:“大都督咋知道张世杰这个老犟驴来了?”
朱福颤着腮帮的肥肉笑道:“废话,咱家国公爷又不是聋子,门口这么吵吵,能听不见吗?”
金和尚恍然大悟,而后问道:“都督不是交代过谁也不让进吗?朱福,八成是你这老小子在都督面前给俺和尚穿小鞋,给张世杰说好话了吧?”
朱福瘪瘪嘴,戚了一声,鄙视地看着金和尚说道:“屁话,张世杰那是什么人物?那是当朝宰辅。用得着老朱我说好话吗?如今都到了什么节骨眼了,你和尚不会不知道吧?正是都督下大棋的关键时候。难怪大都督说你金和尚就是一混球。”
去你娘的朱福,狐假虎威,竟然训起老子来了。
金和尚心中腹贬朱福的小人得志,但是脸上一脸茫然。
朱福释疑道:“与其说大都督在下一盘好大的棋,不如说大都督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那张世杰就是那条主动上钩的鱼儿。如今鱼儿上钩,你金和尚不仅不帮忙拉杆,反而往水里扔石头想将那鱼儿吓跑了。你说你是混球不?”
操,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一盘好大的棋,又是姜太公钓鱼,整个把金和尚都绕糊涂了。
见他还是不开窍,朱福再次鄙视地扬了扬大脑袋,进了府邸,临走之时甩过一句话来:“国公爷有令,从今天开始府门无需把守了,把那块闭门谢客的牌子也摘了吧。”
说完,人已进入了府邸。
金和尚看着朱福消逝的身影,呸了一声,哼道:“什么玩意,整的虚头八脑的,把话说明白了能死人啊?”
随后将头转向身边的一干亲卫,问道:“你们都听明白这个死胖子说得话了吗?”
旁边的亲卫们一边收拾门口和摘下牌子,一边不滞点头称听懂了。
金和尚这下更懵了,这他妈不科学啊,这些混球都听懂了,老子愣是一句话没有听懂,俺果真不是当官的料。随即对着属下们喊道:“赶紧收拾,晚上东宋娱乐会所,酒肉管饱,娘们管够,爷请客。”
哪个男人不好色?属下亲卫们听罢一阵欢呼庆贺。
金和尚看着众人,心道,没想到俺大和尚也有花钱买买尊严,找找乐子的这一天。
而此时已经进了陈靖元书房的张世杰喝着香茗,对着陈靖元又是一通牢骚,直接给金和尚穿了一次真正的小鞋。不是他张丞相小肚鸡肠,委实这大和尚太过嚣张跋扈,欺人太甚了。
陈靖元看着张世杰这么大一个官,竟然打起一个七品校尉统领的小报告,不禁莞尔,可见张世杰在门口受了多大的气儿了。
随即笑道:“张相放心,回头我便好好处罚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张世杰听罢,这才舒缓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大呼甚好,甚好。
办完了私事,张世杰这才谈起了杨太后所交代的公事,对着陈靖元说道:“燕国公,本相此次前来可是带着太后娘娘的懿旨而来,要说太后娘娘,对你们陈家可真是没有话说,遍数满朝文武,也就只有陈家享受过太后和官家的恩宠和殊荣。想当年,太后力敌众议,对陈家……”
“停!”
“张相,您打住,打住吧。”
陈靖元连忙阻止了张世杰的滔滔不绝,轻笑一声说道:“张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别藏着掖着。您有话就直说了吧。”
张世杰啊的一声,小怔片刻,真没想到陈靖元这么不留情面,直接将以往的客套都统统揭过,直接要进入正题。
想想也是,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绕来绕去的扯皮,非得将一件事整的跟山路十八弯似的呢?
随即颔首微笑,说道:“既然燕国公痛快,张某也不能矫情。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
张世杰扯开那套官场虚伪的面纱,将如今的城外军营,高丽鸭绿江边境十万驻军,还有哥萨克行省的联名上奏都简单介绍了一番,其实他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这事儿压根就是陈靖元的授意,不然谁能指使得动这些军中浑汉。
明镜归明镜,痛快归痛快,有些忌讳张世杰还是要顾忌的。即便他现在问陈靖元是否是他授意,对方也不会说是,以上几件突发状况是自发组织呢,还是陈某人授意,两者之间性质是有天壤之别的。
彼此心照不宣,都当是将士们自发组织,纯属替陈大都督鸣不平罢了。
最后张世杰说道:“太后的意思是希望燕国公与陈枢密院使能够重新起复,为朝廷效力。而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三件突发事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燕国公,你我都是明眼人,不是陈宜中那种老棺材瓤子,也不是翟国秀、杨廷玉那种白吃饭的干货。如今的大宋朝确实再也禁不起大的变动了。我听陆相说过,燕国公的抱负就是恢复汉人衣冠,为天下汉人谋福祉。既如此,何不再行出山匡扶宋室呢?”
陈靖元听着张世杰说到陆秀夫,不由得又想起那个老倔头,呵呵,还是他懂我啊,如果他在的话又怎会出现前番那次事情呢?但是陆秀夫是陆秀夫,杨太后是杨太后,毕竟这个女人三番四次地想打掉陈家,不给她一点教训不为陈家多要一点主动权,委实太过便宜了她。
随即陈靖元佯装不屑,冷哼一声:“张相说得好轻巧,太后和端王、国舅等奸党几次构织陷害于我,如果不是有数十万将士声援陈某,恐怕陈某一家老小现在早就被下了天牢,任人鱼肉了吧?她杨太后简简单单一句,让我们父子起复就想让我们重新卖命?”
张相心中一颤,今日之事可能没那么好办哟,看来清平公主之事要早先提出来了。
紧接着又听见陈靖元说道:“张相,我们陈家有没有反意陆相是知晓的,陈家上下近百口也是人,太后动不动就要铲除陈家,这边出了状况又让陈家出山效力,这先不说是不是一个笑话,平心而论,谁还敢为这反复多变的朝廷效劳啊?张相,我也是人,也拖家带口,我也怕啊,怕着哪一天一不留神,脑袋就没了。”
张世杰没料到今天的陈靖元如此尖锐,说话不留半分情面,连打马虎眼打太极的功夫都直接省了。
无奈之下只得将最后一个杀手锏抛了出来,说道:“是是是,燕国公担忧的也是常理。这不,太后担心燕国公心中还有疑虑,就托付在下说媒,欲将清平长公主殿下许配于你,招燕国公为大宋驸马。你想想看,将当朝长公主嫁给你做平妻,这是何等的下嫁啊?这也足显太后对陈家的情分了,我想这也能打消燕国公的顾虑了吧?以后陈家和天家成了一家,难道你还担心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嘶……
张世杰这话直接打了陈靖元一个措手不及,什么?将清平长公主嫁给老子做平妻?
正所谓三妻四妾,三妻指的便是一正妻,两平妻。正妻的地位高于平妻,正妻一脉称为嫡出一脉。
陈靖元心中嘀咕,将堂堂一个当朝长公主嫁给他当平妻,可见杨太后如今的态度,想必是自认之前种种错误了吧?
嗯,态度可以接受,长公主殿下嘛……
突兀,陈靖元恍然一悟,这清平长公主已经嫁过一次,这他妈是二婚头了,老子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娶她一个二婚头,哪里是什么高攀?
于是,刚才初闻这个消息的受宠若惊之情瞬间荡然无存,行,下嫁归下嫁,但是谈判还是要谈判的,主动权半丝不能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