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感恩饶我一命,除我之外,王家满门老少都要死!王,王家满,满门都得死……。老奴我是活在睡梦中,还是已经死了?”
和鬼魂面对面说话,太不可思议。老奴福生心脏急速狂跳,惊惧交加下,头脑有些犯糊涂。
人鬼殊途,阴阳相隔。
老奴福生虽不是驱鬼辟邪的道士,不懂阴阳道术。但他七十有五岁的高龄,人生经验丰富,也懂得人鬼殊途,阴阳相隔这些浅显道理。
鬼是无实体亡魂,除非亡魂进入活人梦中,托梦和活人灵魂交流。否则,无实体的死鬼亡魂,怎能和和活人面对面说话呢?
现在,死去六十年的瑶琴儿亡魂,竟然和老奴我阴阳无碍,活人和死鬼亡魂面对面对话。是福生我死了,还是老奴我活在睡梦里?
瑶琴说完王家满门老少都要死,脸颊笑容一收,鬼影虚化如薄雾般融化在空气里,眼见鬼影消失,就要化为阴风而去。
老奴福生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在睡梦中。眼见瑶琴儿化为薄雾融化在空气里,知晓她要阴风绕宅,祸害王家满门,心底深处勃然爆发出忠心护主的奴性。
好狗为主献身,好奴为主忠心。福生一辈子都在王家为奴,奴性已经渗透到骨髓里。
奴性一旦爆发,原本惊惧交加又犯糊涂的他,将心一横,胆量成倍增长。立刻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吊死鬼瑶琴儿阴风绕宅,去祸害了主人全家满门。
“哎!瑶琴儿等等!”福生迈步向前走了两步,冲即将要融化在空气中的吊死鬼瑶琴,急声喊道。
女鬼瑶琴儿听他喊得急,闻声定住已经化为薄雾的魂影,两只翻白眼珠向福生看过来。
“瑶琴儿,老爷当初年轻色急,看你美貌,向你家求婚,本来是一场天大喜事。唉!天大喜事,唉!可惜了啊……”
福生被自己的忠心所感动,用精神力量压抑住急速狂跳心脏,老脸上拿捏出万分可惜表情,摇头晃脑说着,将手里梆子和梆槌悄悄放到门后一张桌子上。
“唉!瑶琴儿,谁知你父母不同意婚事。老爷年轻气盛,面子上有些下不来,杀了……,逼迫你上吊而亡。瑶琴儿,你今夜既然已经杀了老爷,报了六十年前仇怨,就不要连累老爷子孙满门了……”
福生看定薄雾,摇头叹息劝说吊死鬼瑶琴儿,将空下来的双手背到身后,双手指甲互掐,将双手中指掐破出血。
与此同时,在劝说瑶琴儿的时刻,他将舌尖伸到仅剩下的两颗牙齿下,嘴巴一张一合间,忍痛将舌尖咬了数口,嘴里含了一口舌血。
老奴福生掐破指头,咬破舌尖,是根据民间传说,要驱鬼辟邪,才自伤肉体的。能不能驱走鬼,他还不得而知,只把死马当作活马医。
民间传说,双手十根指头中,中指最长。因而,最长的中指被认为阳气最足,中指血液有辟邪功能。
舌头是人身上最腌臜的地方,挑拨离间、奸猾使坏、血口喷人,杀人只在口水飞溅中,全靠嘴里这根舌头。
因此,人口中这根舌头上的血,比黑狗血还肮脏,比女人经血还污秽,是世间最腌臜的辟邪宝物。
按照这些民间传说,人体自身具有辟邪两宝,遭邪血口喷,遇鬼指血点。如此这般,必然能驱鬼辟邪,保护自身不被邪魔鬼怪伤害。
老奴福生忠奴护主,在劝慰瑶琴儿鬼魂的同时,掐破中指,嘴里含了一口舌血。
他要勃然暴起一颗老奴忠心,血口喷邪,阳指点鬼,将这吊死鬼瑶琴儿亡魂从王老庄赶走。
那化为薄雾的吊死鬼瑶琴儿,听了福生这番劝说后,情绪异常激动,薄雾凝聚,又从空气中显灵现身出来。
只见她苍白脸颊一阵扭曲狰狞,垂到胸前的长舌头猛然一甩,甩到了右肩上,两只翻白眼睛里滚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床头前的油灯火头摇曳,这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被火光反射出七彩寒光。此后,两颗泪珠化为两缕青烟,袅袅散去。
“鬼,鬼流泪……”老仆福生吓得胆寒欲裂,勃然暴起的一颗老奴忠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到在地,再也没有暴起驱鬼辟邪的老奴忠心。
按照民间传说,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如果鬼魂有了泪水,此鬼必是专吸活人阳气,吸阳补阴的惑魅厉鬼。
“福生哥,无论做人还是为鬼,都要摸良心说话。王德彪为了霸占琴儿我,杀我全家满门,将我可怜爹娘斩断成两截。你明明知道当年情景,竟然昧良心说瞎话。”
“我,瑶琴儿……”福生被恐惧吓得双腿瘫软,一时不能从地下站起来,双脚蹬地,向房门一点点挪移过去。
“咯咯咯,福生哥哦,琴儿为鬼六十年,在那世里听闻忠奴血阳,吸一口忠奴阳血,能补十颗泪珠,大补之物哦!福生哥,你放心,琴儿我只尝你血是否阳刚,不会把你杀身碎魂哦!”
“吸,吸我阳气,杀,杀身碎魂!难道,难道老爷已经被你碎魂了?”福生忽然想起,方才瑶琴儿在床上挥舞十根绿幽幽指甲的情景。
“咯咯咯……”瑶琴儿甩着长舌头,阴冷冷咯咯一笑,薄雾融化在空气里,化而为卷地旋风。阴风转动,冲坐到在门前的老仆福生盘旋而来。
狗急能跳墙,人急能扛鼎。
“我的娘哦!”
福生在阴风扑面而来的这一刻,本来瘫软无力的双腿,突然有了万斤力气,从地下“噌”的一下跳起来,转身向门外跑去,几步就窜到门外一条明晃晃小路上。
“路……,院呢?我,我这是在,在那儿?”福生在王老庄生活了一辈子,老爷这处院落每天出出进进,对院落极为熟悉。
他从老爷卧室门里逃窜出来,竟然一步迈到不知名的小路上,这条小路明晃晃一直延伸到遥远的黑暗中。
这突然的变化,将老仆福生惊吓地连打冷颤,身上暴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敢沿着小路向前逃跑,担心瑶琴儿追过来吸了自己阳气,喝了自己奴血,惊恐地转头去看,想看看瑶琴儿阴魂邪风追过来没有。
老奴福生转头去看,更是惊得鸡皮疙瘩上冒冷汗。
身后老爷卧室房门没有了,竟然也是一条明晃晃的小路。一条笔直,明晃晃一直延伸到远处黑暗里的小路。
这,这是什么?难道,难道这是鬼打墙?
福生活了七十五岁,虽然从没有见过鬼打墙,但以他的高龄经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鬼打墙这类事情,听说过很多。
他听说过鬼打墙,所谓鬼打墙,就是夜行人遇到捣蛋鬼捉弄,被捣蛋鬼用阴气砌墙,挡住两侧风景。只将月光引到墙体之间夹缝中,从而凭空冒出一条明晃晃小路。
这条冒出来的小路,实际上是一个圆圈,来去都没有尽头。如果夜行人不明究竟,就会沿着这条明晃晃小路走下去,一直走到雄鸡破晓、东方日出。
到那时,阴气被阳气驱散,鬼打墙消失,夜行人才发现自己一直兜圈子,能看到自己脚踩出来的一个圆。
老奴福生惶急急踏入鬼打墙,惊吓的鸡皮疙瘩上冒冷汗,人虽然没有吓昏过去,但也哆嗦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既不敢往前跑,也不敢向后退,又担心呆在原地被吊死鬼瑶琴儿追过来,吸了自己阳气,喝了自己奴血。
就在他惶惶然不知进退、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耳边听到有女人在絮絮叨叨惊呼着:“鬼,鬼啊!救命,救命啊!鬼,鬼啊……”
这女人的惊呼声非常低闷,像是从一口倒扣的大缸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女人惊叫声虽然闷闷的,却就在耳边。似乎这口倒扣的大缸,就倒扣在自己身边。
“柳,柳翠儿,是十八姨太柳翠儿的声音。”福生判断出这女人是柳翠儿后,定了定神。
此刻,除了踏入鬼打墙中,身上吓出一身冷汗外,老奴福生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吊死鬼瑶琴儿并没有阴风罩体,来吸自己阳气,喝自己奴血。
瑶琴儿苦苦修魂六十年,为的就是报仇雪恨,灭杀王德彪全家满门。怎会和王家一个老奴计较,喝年龄老迈、毫无阳刚之气可言的老奴血呢?
她不过是大言欺人,将福生恐吓住,把他赶进鬼打墙中,别碍手碍脚而已。
此刻,夜入四更天,极阴之时已过,不抓紧时刻灭杀王德彪后代子孙。不仅就此打草惊了蛇,还会留下无穷后患。
今夜留下王家后代子孙活口,头七丧事之后,王家必然请高人灭杀自己。
瑶琴儿阴风盘旋,奔王德彪后代子孙的房间而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灭杀他全家老少,为六十年前的怨恨复仇,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