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惨白的月光,如水银般洒向大地,将大地万物,笼罩在一片惨白朦胧中。
今夜,又是月圆极阴之夜。
在惨白月色笼罩下,白虎山脚下的王老庄,仿佛披上了一层白色孝衣,寂静朦胧,一片死气沉沉。
偶尔,会从白虎山密林中,传来一声如婴儿啼哭般夜猫子叫声,为这死气沉沉的王老庄,又增加了一层伤感、阴寒。
凌晨丑时,刚过半夜三更天。
“咳咳!”
王家老奴福生习惯性的咳嗽一声,将一双昏花老眼从沙漏上收回来,手持敲了一甲子的老梆子,迈动骨质疏松的老腿,从守夜人门房走出来,颤巍巍来到院落当中。
“唉!”福生站在院落当中,抬起如雪白头向天上看去,望了望天上那一轮圆圆明月,叹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梆槌。
“咚!咚!咚!咚!”
老奴福生冲门前悬挂两盏大红灯笼的老爷卧室,连敲了四声梆响。
“老爷,夜半三更已过,丑时四更天了,平安无事歇觉吧!”敲完四声梆响,福生用苍老的声音,向老爷寝室喊了一嗓子。
“嗯!你去吧!”王老庄主那无比威严的声音,透过紧闭的卧室房门,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哎!老爷,福生去了……”福生冲卧室房门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时,只感觉一股阴冷凉风扫脸而过。
“嗖”的一声风响后,老爷卧室门前那两盏大红灯笼,忽暗一闪,灭了。
“咦?”福生以为自己年老眼花不中用,看花眼了。老爷门前那两盏大红灯笼是防风灯笼,怎会被冷风吹灭呢?
事反常态必有鬼,老奴福生七十五岁了,人生经验丰富。想到刚才扫面而过的阴冷凉风,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阴风!阴风吹灭了两盏灯笼火烛。难道……,难道老爷惶惶不安等待的鬼魂,今夜终于等来了?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王老庄主一辈子亏心事做的太多,每当月圆之夜,不过了这一个月中最阴的一天,不过了最阴一天的半夜子时,不听到守夜老奴福生敲响四声梆子响,他不敢吹灯睡觉。
听到老奴福生敲响四声梆子响声后,惶惶不安坐在床边上的王老庄主,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
只有月圆极阴之夜、极阴之时出现的鬼魂,才能得天时、聚阴气,阴气逼人,夺人性命。过了这个极阴之时,便是有鬼魂出现,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王老庄主将紧握在手掌中的桃木剑,轻轻往枕头下一插,正要歪头吹灭床头那盏油灯,倒身睡个安稳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丝不易觉察的冷风透门而过。
透门而过的冷风进入卧室后,在床前旋转凝聚,盘旋成一股卷地小旋风。
正要吹灭床头油灯的王老庄主,忽然感觉阴气扫面,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心脏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不好,有鬼!
“哼!来得好!”王老庄主抖了抖胆量,想要伸手去枕头下摸桃木剑,在床头油灯光亮照射下,看到了床前那一股卷地小旋风。
阴风寒冷,寒冷阴风和周围空气接触后,散发出薄薄的雾气。雾气随旋风盘旋,凝聚成人体形状。
眨眼时间内,旋风停止旋转,显灵现出一个虚透如影子的女人体。
这如影子的女人体年龄不大,看那还没有充分发育的胸脯,应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影子少女一丝不挂,长发披散在脸颊两侧,从双肩垂挂到腰际,脸色苍白无血,双眼翻白,嘴里吐出一根长舌头。
这根长舌头从嘴角垂到胸口,在没有充分发育的胸脯前,一甩一甩的,极为恐怖吓人。
“吊死鬼,瑶,瑶,瑶琴儿!”
看到一甩一甩的长舌头,王老庄主忽然想起六十年前,被自己逼上吊的少女瑶琴儿。一眼便认出了这只鬼魂是谁,嗓音颤抖叫了一声瑶琴儿。
显灵现身出来的吊死女鬼,双脚离地悬浮在床前,翻着一双白眼珠,阴冷冷盯住声音颤抖的王老庄主。
随后,阴风骤起,鬼影晃动,吊死女鬼甩着长石头,将两只虚影胳膊往前一伸,裹挟着阴风,冲王老庄主扑了过去。
王老庄主虽然七十有八,但眼不花耳不聋,极为老当益壮。看到吊死鬼扑面而来后,立刻伸手向枕头下摸去,想把塞到枕头底下的桃木剑抓到手里。
桃木辟邪镇鬼,只要桃木剑握在手里,区区一个吊死鬼,也没有什么可怕。
就在他伸手去枕头下摸桃木剑的那一刻,阴风扫面,双眼似乎被吊死鬼甩在胸前的长舌头扫了一下。眼前一花,被阴风迷了眼。
在这一刻之前,他隐约看到一双虚影鬼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这双虚影鬼手的十指末端,竟然冒出了十根半寸长的实体指甲。
一切太突然,也因为王老庄主年龄老了,身体敏捷程度大不如从前。没有来及抓到枕头下的桃木剑,脖子已经被鬼手十根实体指甲掐住,阴寒鬼气透体而过。
鬼气逼人,王老庄主只感觉全身阴冷,牙齿打颤。瞬间就被鬼爪掐的胸闷气短、四肢无力。
这时候,他想从枕头下抓取桃木剑,用以辟邪镇鬼,已经不可能了。
“救命……”王老庄主嘶哑嗓子,只呼喊出一声救命,气息就被鬼爪完全掐断,身体歪倒在床尾,距离枕头下的桃木剑更远了。
王老庄主气息被掐断,发不出呼救声,抬双手想推开掐住脖子上的鬼手,却一把推了个空。
那吊死鬼只是影子,看得见,却摸不到。
王老庄主死到临头,做临死前的垂死挣扎,双脚乱蹬下,一脚将同床共枕的侍妾踹到了床底下。
今晚和王老庄主同床共枕的侍妾,是他去年才娶到家中的第十八房小妾柳翠儿。
柳翠儿二八佳人,今年正十六岁,还是一个发育中的少女,正是贪睡的年龄。光身裸体躺在被窝里酣睡,并没有被挣扎求命的老爷吵醒。
直到她被垂死挣扎的老爷,一脚从床上蹬到床下,才从睡梦中摔醒过来。
睡眼朦胧中,摔到床下的柳翠儿睁眼便看到灯烛光线下,有一个赤条条一丝不挂、虚透如影子的少女。
这少女长发及腰,面颊如雪一样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里伸出一根垂到胸前的紫红舌头,垂挂在胸前甩啊甩的。
这影子一样虚透的少女,双脚离地悬浮在床铺上,两只虚透鬼手正掐在老爷的脖子上。
影子一样虚透鬼手十根指头上,竟然有十根绿幽幽半寸长的实体指甲。十根绿幽幽实体指甲,正死死掐在老爷脖子上。
柳翠儿长到十六岁,平生第一次见到一眼能看透身体的女人。透过这女人的身影,她清晰的看到女人身后的墙壁,和那摇曳晃荡的油灯火头。
“鬼影,是鬼,是女鬼!啊……!”柳翠儿被吓得心儿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嘴角哆嗦着,嗓子眼里挤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没有实体,只能看见影子的人,必是鬼影无疑。就算柳翠儿从没有见过鬼,也在一瞬间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判断。
“鬼,鬼啊!”柳翠儿翻身从地下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卧室房门。
由于她被吓得心慌手颤,一时半刻不能打开卧室房门,冷汗瞬间爆满全身,几乎被惊恐吓得翻白眼昏死过去。
柳翠儿鬼撕般尖叫声,将仍站在院落中没有走开的老奴福生,吓得老腿发软。两盏大红灯笼熄灭后,他就预感到要出事,并没有走开。
此刻,福生听到柳翠儿鬼嘶般尖叫声后,怀着一颗老仆忠心,没有过多犹豫,迈腿向老爷卧室房门跑过去。
“鬼,鬼啊!”柳翠儿终于打开了房门,一头钻进跑到门前的老仆福生怀抱里。
福生被一身白花肉的柳翠儿扑进怀里,吃了一惊。
老爷房门前两盏灯笼大红灯笼虽然熄灭了,但今夜是月圆之月,一轮明月惨白明亮,福生还是看到扑进自己怀里白花肉团的人是柳翠儿,着实吓得不轻。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柳翠儿是老爷的侍妾。抱了老爷的侍妾,罪过不小。
福生虽然年迈,但他一生为奴,还有一把力气。本想一把推开柳翠儿,感觉到她浑身哆嗦,像是被吓得不轻,顿时感觉大事不好。
“老爷,老爷……”福生奴性忠心,甩手推开扑进怀里寻求保护的柳翠儿,迈开一双老腿冲进了老爷寝室中。
油灯光亮下,他正看到女鬼从老爷脖子上收回两只鬼手,而老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气绝人亡,。
女鬼掐死王老庄主后,虚影鬼手在床上挥舞划动了一番。随着她鬼手划动,十根绿幽幽指甲,划过一道道绿光。
在这之后,悬浮鬼影扭转过来,正身面向卧室房门,一双阴森翻白鬼眼,冲站立在门前哆嗦的福生看过去。
老仆福生看到了一张苍白无血的少女脸颊,少女脸颊上透出一丝笑意,垂挂在胸前的长舌头甩动着,咯咯咯一声脆笑,招呼了一声:“福生哥,你老了…”
“瑶琴儿……”福生惊颤了一声。
看到这张虚透苍白的少女鬼脸,极为恐惧的福生,一下被拉回到六十年前,脑海里浮现出瑶琴儿的音容相貌,不觉呆了。
那苍白无血的少女脸颊笑容消去,甩着垂挂在胸前的长舌头,怅然叹了一声:“福生哥,难得你还记得琴儿我……”
福生冲女鬼颤声说道:“瑶琴儿,你和生前一样美丽,我怎能忘记?唉!六十年过去了,你怨魂不散,到底还是把老爷掐死,复仇恨了……”
苍白无血的少女鬼影甩着长舌头,脸颊又浮现出笑容,咯咯咯笑道:
“咯咯咯……,福生哥,瑶琴儿承蒙你一领破席埋在白虎山乱葬岗下,没有被暴尸狗咬,今晚感恩饶你一命,除你之外,王家满门老少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