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繁华的帝都,笙歌醉梦。
水冰汐终于还是坐上花轿,由天女宫,抬进将军府。
夏侯君晟没有再来,那一夜的荒唐只在那一夜演绎。过后的日子里,或许有人记得,或许有人忘记,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没有再出现,别说帝宫,就连帝京里,也没有他的任何踪迹,似乎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间从人间蒸发。
迎亲的花轿一路行到天女宫,帝君司寇瑾瑜作为娘家的主婚人牵着凤冠霞帔的水冰汐自天女宫走出来,周围锣鼓喧天,宾客盈门,将军府少子迎娶一代天女,这排场光想想都极尽风光。
新人上轿,照例是要哭的,司寇瑾瑜牵着水冰汐的手轻声道:“这些年,为汐儿哭,为汐儿笑,没想到再度牵汐儿的手,却是送你成为别人的新娘。汐儿你就不必哭了,朕的心比你酸!”
这话说的,也太特么凄凉了,水冰汐不听还好,一听便瞬间不淡定,于是绣帕蒙着小脸,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生命里总有人刻下痕迹,一笔一划刀刀刻的都是骨,幸福的不幸福的,说到底,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好了好了,汐儿不哭了!”司马少康翻身下马,伸手搀扶水冰汐,两人手牵手在司寇瑾瑜前面跪下来:“臣(臣妇)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寇瑾瑜弯腰伸手扶二人,身后有礼仪女官上前搀扶着新人新妇举行各种仪式,最后再次走到司寇瑾瑜身前,叩谢天恩。
这个过程照例要给天子送礼表示答谢,司马少康送上的是代表着统兵职权的虎符将军印,水冰汐则很简单,一页白纸而已,上面简简单单摩了一句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傻丫头!”
司寇瑾瑜淡笑,回头不经意的看了司马冰心一眼,挥手命人将兵符纸页收起,身后早有女官捧着明黄托盘过来,司寇瑾瑜自托盘中取出一对碧绿通幽的玉如意递给司马少康和水冰汐。
“谢陛下!”
水冰汐叩首,这一拜,拜完了他与司寇瑾瑜过往的点点滴滴,恩恩怨怨。曾经希翼的美好,曾经憧憬的幸福,在这一刻统统埋葬。或许,在她的心底,她想埋葬的,不只是一个司寇瑾瑜,还有很多很多,割舍得下或者割舍不下的爱与哀愁,恨与决绝。
“时辰已到,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司马少康轻笑,双手抱起水冰汐放进花轿,自己则翻身上马,引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大军一路向将军府逶迤而去。
“汐儿,但愿世间有一人,能生死相随,终不负你!”
司寇瑾瑜轻叹,怔怔的看着水冰汐坐着大红的花轿,越走越远。
恍恍惚惚间汐儿走了,带着他心底最初的温暖,带着江南月老庙破碎的记忆,带着他不曾承认却一直感动的一切,越走越远。曾经所有的眷恋痴恋留恋挂恋在重逢的这一刻全部化成泡沫,支离破碎只剩祭奠。
“哥哥会照顾好她的!”一双小手伸过来,轻轻覆上司寇瑾瑜冰凉的双手,身边的司马冰心回头,双眸含笑与司寇瑾瑜对望。
司寇瑾瑜微微一怔,想了想,终是伸出手来,拥着司马冰心一起走回凤栖宫。
……
所谓的成亲拜堂,无非就是那么回事。抬轿起程,跨火盆,射箭,拜堂,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然后交杯酒,入洞房。
水冰汐耐着性子一升一拜走完拜堂的所有流程,身上已累出汗来。司马少康看着心疼,见水冰汐身着拖地长裙在麻袋上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忙伸手揽了水冰汐纤腰,在众人哄笑声中抱着水冰汐绕过几重抄手回廊,直接进了洞房。
“汐儿!”洞房大门一关,所有的繁琐礼义全部省略,司马少康走过来,将水冰汐的盖头挑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柔声道,“这凤冠太沉了,我把它取下来!”
水冰汐点了点头,司马少康伸手取凤冠,近距离的看水冰汐精致的眉眼,隐在淡妆浓抹后的沉山黛水美得让人魂痴神迷。
司马少康似乎刹那间便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凌乱的没有节奏,半晌,竟然害羞得脸红起来:“汐儿,我……”
水冰汐一时间也有些无奈,瞪着大眼睛看司马少康烧红的脸,真心搞不懂司马少康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会羞成这样?
“罢了!”司马少康见水冰汐目瞪口呆的样子,一时色从肚中起,欲自火中烧,直接生扑过来将水冰汐娇小的身体往床上一压,大手轻轻的抚摸上怀中精致的小脸,一双深邃明眸染上更为深沉的颜色。
水冰汐怔怔的看着他,飘忽的眼神,淡淡的迷茫……
不错,她在发呆,如此良辰美景之下,洞房花烛之夜,她在对着自己的新婚丈夫发呆!
“小傻瓜,还在神游天外?!”司马少康屈指敲她一下,俯下身来,温暖双唇贴着那一张冰凉红润的樱桃小口,轻轻汲取其中甘甜的琼浆玉液。
水冰汐神游的双眼瞬间放大,她娘的,这也太生猛了,不是要喝交杯酒的吗?不是要吃喝玩乐的吗?不是要那啥那啥然后才那啥的吗?怎么全跳过去了?
“汐儿,你真好看!”司马少康轻笑,舌尖轻轻一颤撬开水冰汐紧闭的牙关,灵动游舌探进去勾着那一方丁香小舌,轻吻缠绵,辗转反侧。这是一种极致的温柔,轻拢慢捻,柔情爱抚,与夏侯君晟的霸道索取全然不同。
水冰汐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双手微勾司马少康颈项主动回应。
既然成亲,那便要有接受一切的准备,缘分已经这样了,那便这样吧,其实这样的司马少康也很好,真的很好!
“等等!”
二人正缠绵悱恻,蓦然身后一道冷光,寒气逼人,杀气森森。
水冰汐双手下意识的推开司马少康,冰冷双眸看向金漆刷就的椽子:“谁,给我出来?”语毕身影一动,轻盈娇躯瞬间跃上房梁。
“汐儿,怎么了?”
司马少康见状亦飞身过来,四处查看。
这是刚装修的新房,干净的内室内所有布置一目了然,水冰汐四处感应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只小老鼠从房梁上跳跃过去,瞬间钻进瓦缝不见了踪影。
“没什么,一只老鼠!”水冰汐轻笑,伸手抓住司马少康飞身自梁上跃下来。话说得轻松,冰冷凤眸却远远没有面上来的随意自然。
这个房间处处透着诡异,冰冷刺骨的感觉便像上次在御花园见到夏永秋一般,透骨冰凉,杀气森冷。水冰汐有种莫名的错觉:夏侯君晟一定来了,或许就在这房间的某处。如果真是这样,今夜的司马将军府怕是注定要不太平。
“傻丫头,一只老鼠便把你吓成这样?”
司马少康后发先至,戏谑的同时又揽着她的腰际来一场缠绵悱恻的轻吻,这才直起身来淡淡一笑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陪陪客人!”
经历了这一出之前的激情可是继续不下去了,好在水冰汐是他的新娘子,还有的是时间缠绵。
水冰汐闻言秀眉微蹙,双手下意识的紧张,想了想,忽然间扑进司马少康怀里,轻声细语呢喃道:“少康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去啊?!我害怕!”
那日夏侯君晟的话还回响在耳边,看不见的背后似乎长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注视着一切。水冰汐现在是真的害怕,害怕眼前这个如阳光一般干净的男子出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非常的不安,仿似那日仙骨老人所说的大祸就要到来了一般。
“傻丫头,怕什么?!”司马少康轻笑,反手将水冰汐娇俏的身体揉进怀里,淡雅温柔的笑容像染了蜂蜜般甘甜,“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已经成亲了,明白吗?没有什么好怕的,恩?”
水冰汐说不出话,想阻止,却又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当下茫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好,你去吧!少康哥哥,不准喝醉了,记得我在这儿等你!” 一面说着,细心的为司马少康系上腰带,看着他一身新衣玉树临风的样子满意的笑笑,由衷的赞叹:“翩翩浊世佳公子,少康哥哥,你真好看!”
“恩?”
司马少康闻言微微一怔,记忆中这好像是水冰汐第一次夸他,心中一时开心得不得了,当下含笑答道,“以前都不好看的,现在是因为娘子好看,相公才好看了!来,再让我看看,我的新婚娘子是如何的美丽无双,倾国倾城!”
一面说着,俯身牵起水冰汐小手坐到床上,一双眼睛就这样痴痴地凝视水冰汐轮廓绝美的小脸,看眼前红衣明媚无限娇艳,看掌上如雪肌肤醉人红妆。
“汐儿,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报!”司马少康轻笑,十指指腹轻柔的抚摸水冰汐精致的五官,温柔深情的目光似乎要把眼前的玉颜刻进骨子里。
水冰汐闻言轻轻一笑:“少康哥哥,你去吧,别喝太多酒!”
“好!”司马少康点头,蓦地倾身在水冰汐唇上偷了个香,站起身来,得意地大笑着跑出去。神态动作就像一个从未偷过东西的孩子,第一次做案就得了天下至宝。
水冰汐神情错愕,怔怔的看着司马少康轻快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少康哥哥,谢谢你,给我一个家!因你的这份温暖,我愿意陪你度过生命中所有的苦难。
被司马少康这样的男子一心一意的喜欢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吧。
水冰汐想起夏侯君晟,心里有些酸。那个叫“訾儿”的女子,还有比他生命还重要的权力,他的一生已经分割的很清楚,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