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黄萧和孟神父几乎无话不谈,遂成忘年之交。黄萧惊诧于孟振声的悲天悯人,而孟神父也更是对黄萧的知识渊博震惊莫名,连呼神童。
黄萧也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大体说了一下,只是对具体的措施避而不谈。毕竟孟神父仍旧是法国人,再怎么说也不会愿意别人对法国不利。
“黄萧,你很不简单,很伟大。如果你长大了,说不定能成为中国的拿破仑。”和中国人不同,孟神父有一种很浪漫的情结,并不因为黄萧是个小孩就看轻他。百多年前出生于奥地利的音乐天才莫扎特3岁就会弹琴,6岁就会作曲,8岁就写出了第一部交响乐,11岁就完成了第一部歌剧,所以这世界上确实有天才。中国本就是古老神秘的国度,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孟振声本就对法国发动的单方面战争不以为然,甚至因此而痛苦,因此黄萧的出现对他来讲是美妙的,就像一个和平的天使。
“但是,黄萧,你不应该这样轻视自己的安全。”孟神父严肃说道,“一个天才不仅要能够审时度势,从大局出发,更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安危,因为没有了生命,再出色的天才也只是白骨一堆。”
黄萧深以为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汗流浃背,自己现在还能好端端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凭的全是暂时还算不错的运气。只要一不小心,……不敢再想下去,这里显然也不安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谢庄。本来,从法军大营返回谢庄是顺理成章之事,只因自己一时卖弄弄成进退两难之局,亏自己行洋洋自得,颇以为了不起。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萧从此时起才算慢慢成熟起来,必须尽快想办法回谢庄,要不然自己处处被动,一举一动都难逃六叔的眼线。可如何才能北京城溜出去,现在城门紧闭,六叔一定加强戒备,要走谈何容易?
“孟神父,不知你是否有出城的秘密通道?”其时洋人在中国处境微妙,一种人恨不能将洋人统统赶出去,视之为洪水猛兽;一种人崇洋媚外,即便洋人的脚都是想的,即便洋人的粪便想来也是可以下饭的。但要说起平头百姓,对洋人却另有一种看法,既不厌恶也不喜欢,就好像是大街上的西洋画儿,图个新鲜。以至于胡同门里窑子的妓女,要是曾被洋人睡过,立马就会身价百倍。
孟振声摇摇头,他是一个本分的传教士,凭着热情做自己份内的事情,遵守着大清国的律法。只希望将康熙年间的德国传教士汤若望遗留下的南堂经营好,使西方教义能在中国发扬光大。
第二天,崇文门和以往一样,人来人往,进城的、出城的络绎不绝。“得得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驾车的汉子面如黑漆,膀大腰圆,很是雄壮。
“停下,快停下,例行检查。”守城的士兵忠于职守,并不因为赶车的汉子长的凶恶就网开一面。
“啥?”赶车汉子声若洪钟,大大的嗓门震得周围一圈人都傻愣愣呆在那里。
士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要例行检查,我们要看看车里面是什么人。“
“小猫,怎么又跟人吵架,真是不乖,不听话。“车厢里的声音娇柔无比,如同出谷黄鹂,让听的人都醉了。
虽然还没有看到人,但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丽的人儿。几个士兵红了脸,脑海里不由自主刻画出一张美丽的脸孔,在美人儿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造次。
”小姐,我们奉命检查,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为首的士兵文绉绉,说得不伦不类。
”知道了,小猫,扶我下车。“慵懒的声音引人遐思,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佳人,才会有如此动听的声音。
”是,小姐。“大汉回答得很柔顺,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威猛无俦的气势,果然像一只小猫一样驯服。
轿帘打开,一个青衣小丫环钻了出来,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明眸皓齿,很清秀。只是脸儿发黄,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有仆若此,小姐的品貌可想而知。因此,众人的期待又加深了一层,小丫环挑起轿帘,一只三寸金莲伸了出来,粉红色的绣鞋越发显得脚儿玲珑,那小姐也会卖弄,故意做那扭捏之态,半天只出来这一只脚,引得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看,都想一睹秀色。
终于,又伸出一只小手交给外面的丫环,其白腻如玉,只是好像有点过于小巧。不过,世人皆说手小且厚的人有福气,因此也算是一桩好处。
”啊!“
“鬼呀!“
几乎所有的人惨叫着跑开,有那胆小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屎尿齐流,瑟瑟发抖。几个士兵离得近,首当其冲,差点被吓傻了。
这小姐面如****,厚厚的一层脂粉扑在脸上,惨白如纸,没有一丝人色;眉毛画得很长,一只飞入额际;嘴巴赤红如血,在两边的嘴角还各自用胭脂点了一点朱圆。一眨眼睛,脂粉扑簌簌掉落下来,更恐怖的是身高不足四尺,竟是个侏儒。
好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时间也好像被吓得停住了。
“几位大哥,奴家是不是可以走了。“此时此刻,撒娇的口气就像是催命狂符,更何况这小姐一面说着,还不断朝着他们送出媚眼儿。
有人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几个士兵不敢再看,连连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
小姐上了车,惊世的容颜被轿帘遮盖住,人们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同情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一定是她成天守着这样可怕的小姐,每天都是部下饭菜面色不好的。
叫小猫的大汉跳上马车,准备驾车离开。
“慢着!“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原来是恭亲王奕忻一大早心绪不宁,怕他们这群废物放走了载淳,亲自来验。
车厢里的黄萧猛地心往下沉,这些雕虫小技瞒得了那些其蠢如牛的士兵,却瞒不过心思玲珑剔透的六叔。何况六叔看着自己长大,岂会有认不出的道理。
周围的人纷纷给王爷请安,黄萧的脑筋飞速转动,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但事到临头,已经无法可想,唯有随机应变,希望六叔一时眼拙,认自己不出,那就皆大欢喜。
”下车!“没有通融的余地,黄萧和翁珍儿都下了车,奕忻眼光犀利,黄萧甫一下车,他就已经发觉这个怪模怪样的小侏儒比自己的侄儿高了大约三四寸,这么短的时间里,载淳不可能会长高这么多。但就这样放他走又不甘心,命人取来一盆清水,奕忻道:”让他洗脸!“
黄萧乖觉,知道是祸躲不过,成败在此一举。索性大大方方洗了脸,然后抬起头,毫不心虚地看着奕忻。
奕忻皱了皱眉头,怪不得她要画成那副鬼样子,洗了脸后,这侏儒小姐脸色灰暗,肤色深浅不一,像是有病的样子,而且唇上长着蒙蒙的一层胡子,女生男相,是个不祥之人。
”王爷,王爷,皇上的圣旨到了。“刘四骑马而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奕忻大惊,依照四哥的脾气,没有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下旨的,既然下旨就一定是有大事发生。眼前这侏儒与载淳差别太大,应该没有疑问,还是回去接旨要紧。
想完,又看了黄萧一眼,黄萧立刻做出种种娇媚的姿态,奕忻难掩厌恶之情,吐了口吐沫,拍马离开。
马车出了城,黄萧还在车里冲翁珍儿做鬼脸,惹得翁珍儿皱眉不已。
”好了,都已经出来了,你就不要做怪了。“
黄萧脱下鞋子,嘿嘿,这可是连夜做出来的增高鞋,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有内高跟,今天还多亏了这双鞋。
”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鬼主意?“翁珍儿又惊又奇,昨天晚上一个洋人上门来找爷爷,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说完后爷爷的病就好了大半,只是行动仍旧多有不便。还让自己跟着大鼻子到了南堂,又见到了这小子。不过,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翁珍儿一直担着的心就放下了,心情格外开朗之下,以前的种种不快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我是天生神人,你以后只要听我的肯定没错儿。“黄萧也很得意,这一下变被动为主动,六叔再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去你的,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翁珍儿不屑一顾道,”我看你是个天生的小怪物还差不多!“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如此!“
”谁是女人,你敢嘲笑本小姐,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收拾你。“
”恼羞成怒了……,哇,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越来越融洽,小小的车厢里笑闹一片,赶车的黑脸汉子也笑的欢畅。
此刻的谢庄一切都有条不紊,冯婉贞带回崇绮的援军恰到好处,而谢庄的庄勇也在冯三保父女的说服下参了军。崇绮将这300个功夫娴熟的谢庄子弟编成单独的一队,又从自己带来的4000人马中挑选出500个一等一的勇士,与谢庄的300人合在一起,组成一个800人的先锋营。将缴获的最精良的火器分发给这些兄弟,日夜操练,很快就掌握了火器的使用方法,有一些特别出色的,已经可以百步之外十发全中。其余的3200名兄弟也人手一支洋枪,只是性能稍微差一点,也是操练不懈,虽不能如先锋营那样百发百中,也可以做到十发六中左右,比之一开始不知火器为何物要进步多了。
因谢庄没有太多存粮,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俘虏吃,从人道主义原则出发,崇绮从英军里挑了一百多个年轻力壮的,每日下湖捕鱼,让他们自给自足,只吃的英国鬼子谈鱼色变。而且已经听从大阿哥的吩咐,从北京城里面找来丰泰照相馆的师傅,足足照了一整天,洗出了一千余张照片,照片和底片被崇绮秘密收藏,唯恐遗失,毕竟有失体统,中国虽自古就有chun宫一说,毕竟所画不失真人,不过是画师的臆想,而且也被主人收藏甚密,绝不会随便拿出来。只是碍于大阿哥的吩咐,不得不做。至于其他的事项,因情况未明,所以还没有做。崇绮惟有每日操练士兵,期待大阿哥能够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