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繁华的路口,商铺林立,小贩来回穿梭,车水马龙中,小北躺在斑马路上,就像一只被汽车压粘过,浑身鲜血淋漓的猫,在生与死的边缘,她是那样无助,绝望,恐惧,孤独。
她五指伸向前方一张一合,看着慕南狂奔的身影慢慢离自己远去,最终变成了一个点点星火,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扭曲到了极点,眼泪簌簌得滑下,眼珠似乎就要暴出来。
她张大嘴巴想要极力得表达着什么,却根本喊不出声,她想抓住路过的行人帮帮她,帮她去追追前面的男子,可惜没有一个人理她。
她开始抽搐,手脚抽搐,浑身抽搐,可是那双眼痛苦得盯着前方一眨不眨。直至那个黑点也消失。
她落下了那只用尽全身力气而抬起的手。
慕南,是不是,只有我真的死了,你才会原谅我,好,那么,我死。
轮胎急速摩擦的声音徒然地在街道里响起,在距离她一公分的地方却紧急刹车了。
为什么,为什么停下,为什么,连死都那么难。
慕南跑到前面一条街道的拐角处,腿脚就软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他把双手埋进了自己的发间,掩饰了自己的微微颤抖得肩头,有什么好难过的,曾经自己纵览全局,呼风唤雨都换不来她的坚守,如今身无分文,一无所有,还有着被人唾弃的前科,难道,还能有什么奢望吗?被抛弃,那是早晚的事,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浑身冰凉,心如刀割。
这座夜城还是这样繁华,这里人心还是这般凉薄,奈何自己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却无处安放,慕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突然有些想念那四面高墙,他想回头,继续回到那黑暗的牢狱,至少那里,没有这般锥心刺骨的悲伤。
夜慢慢深了,街道上行人已经稀少,四周开始寂静,慕南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墙坐着,他根本没有可去的地方,一切又回到了初来城市时,那段露宿街头的日子。
昏黄的路灯下,“滴~嘟~滴~嘟!”救护车带着尖锐的急救声划破了这片寂静,由远而近,在后面那条街道停住,所有路人听到那种高频率的尖叫声,都不禁蹙起了眉。
5分钟之后,那尖锐的声音终于又慢慢散去了,拐角处走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个拍着胸口说:“刚那女孩的样子吓死我了,看着年纪才和我们差不多!”另外一个说:“就是啊,可惜了,她身上那条紫色裙子我还觉得挺好看的呢!”两人说完捂着嘴低低得笑了起来。
急症室里,那个被戴着氧气罩的病人,一点都不安分。
她的眼泪一直飙洒,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身体根本没有力气,她干裂苍白的嘴唇一直张啊张,可是喊不出来,头一直乱晃,手一直乱扯。
那输液的针,护士都不知道扎了几回了。没一会就会被移位,血倒抽上去,最后,护士只能找来几根绳子把小北的手死死地系在了病床上。
医生没有办法,最终只能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药效开始,小北昏睡了过去,梦里,她对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喊:“对不起,我把你丢了,可是,我怎么能把你弄丢了呢,我去哪里找你,你告诉我,现在我该去哪里找你,我还有许多话没和你说呢,我还没和你解释,你怎么走了?小北哭着喊着,可是那个背影却始终不回过来。小北哭啊哭,整个枕头都湿了。
自从被救护车推下来直到现在,那女子的眼泪就根本没停过,医生看着小北摇着头说:“这次又是受什么刺激了,连镇定剂都要没效果了!”
正在那时,房门就彭一下被重重推开,医生根本没看清来人,那人就如一头猛兽般直冲到了床前,差点就要止不住,扑在小北身上。
“喂喂,这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保持肃静,不然会严重影响病人,特别是她。”医生看着眼前的陌生的男子斥责道。
眼前的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医生的话。
他神色慌张得看着没有血色的病人,看到那氧气罩和被困的手脚,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忽而,他的眼睛又死死盯住了她散落的发,这颜色似乎不太对,小北那一汪乌发从前是那样光滑柔亮,可现在怎么似乎就如枯草一般?他震惊之余,狂乱拨弄小北头顶的头皮,终于发现了异样,这颜色,居然是染的,那新长出来的发,居然是白的,眼睛胸口剧烈得开始酸痛,他的鼻尖上清清楚楚悬下了一滴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过得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林沛凡,你说你会照顾好她。”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得从慕南嘴里迸出来,他的拳头重重落在一旁墙壁上,那壁灯顿时就碎裂。他牙齿咬得咯吱响,愤怒犀利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医生有些蓦然,半响之后开口:“你认识罗小北?你是她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来,没见过你?”
慕南听到这句话话,怒火攻心得转过头,一下子揭住了医生的肩膀,红着眼睛说:“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前来?她得的什么病?”
“你,你别激动好吗?”医生被眼前的男子惊吓住了。
“她是因为心肌细胞长期过劳,导致心肌功能变差,心力交瘁,血液循环出现了障碍,也就是说不能受刺激,她从5年前就开始吃药,都住过四五次医院了”
听完医生的话,慕南眉间的疙瘩越来越深,情绪更加激动:“这是什么情况造成的?”
“别,别,别摇我了,这什么原因这我可就说不清了,长,长期忧郁,解不开心结,遗传病史都有可能的!”
医生有些口吃了,可说完这句话,刚刚还暴怒的男子突然呆滞下来。
“长期忧郁,解不开心结。。。。。” 慕南像突然被人刺中一箭,杵在那儿一动都动不了。
可能是病房里的声音吵得太激烈了。
“。。。。。慕,慕南”小北的声音似乎响起,虽然声线弱的只存在于喉咙之间,可是慕南一下就听出是喊自己的名字,
慕南猛得转过身,只见小北的氧气罩上随着说话被蒙上了一层白雾。
可是走近一看,小北却还是闭着眼睛的,这,是在做梦吗?可是怎么做梦还在哭,还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慕南神色渐渐落寞,仿佛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小北的泪又在眼角滑落,慕南下意识的用拇指为小北轻拭。
当指尖刚刚触碰到小北的肌肤时,小北就突然醒了,侧过头,仿佛见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眼睛都瞪直了,几秒之后,又赶紧闭着眼睛甩了甩头,重新睁眼。
这不是梦,不是梦,是慕南,真的是慕南,慕南就坐在自己的床头,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笑着笑着,鼻翼微张又落下了泪。
小北想要抬手摸摸慕南的脸,可是发现被捆住了,她抬抬手指,示意慕南帮她解开,等到慕南刚把自己的一双手解开,小北突然艰难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将绳子把慕南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紧捆在了一起,刚刚打好了一个结,身子又僵直着重重得倒了下去。
慕南本想阻止小北,可是想到医生的话,只能任着她绑住了自己的手。因为她看见小北在满足的笑。
小北居然也看到,慕南忧伤得眼里也带着笑。
小北握着慕南的手,再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皮,药效还没过去,她又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那根绳子还是这样绑着,就连上卫生间,也绑着,慕南要解开绳子时,小北没皮没脸:“又不是没看过!”
慕南只能由着小北,他怕小北情绪激动,恶化病情,他怕,很怕,很怕。
第四天,小北出院了。
当然,这一路捆绑的两只手引来所有人古怪的眼神,当大家看到小北脸上傻兮兮的满足痴呆状,神情就更古怪了,下意识得走路都挪得远了,因为据说,精神病人大多有暴力倾向。
小北看着医院这么拥挤的地方,每个人都矢志不渝得为他们劈开阳关大道,再也绷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回到家门口时,小北站在前面,扯了扯手,发现慕南站在后面不动了,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慕南卑微得低着头,不敢直视小北的眼睛,开始解手上的绳子:“你已经出院,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