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林姨打破了这盘死棋。
“晚了,你们都回去吧, 小北,你留下,姨有话和你说!”林姨用一种极其苍老的声音,沙哑地说着。
小北回身望着林姨,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待所有人走后,病房又恢复一片死寂,林姨婆娑的声音终于响起:“小北,姨可能要对不住你了。”林姨抓着小北的手,深深得叹了口气:“小北,你别怪我!”
“姨你说什么呢?别乱说了!”小北压住自己的情绪,帮林姨的被子往上盖了盖。
“小北,姨想和你说件事。”
小北没有答,只潋下心绪,屏气凝听着。
“你一定想过,姨怎么会有沛凡这么大个儿子吧!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从前,因为,我觉得难以开口。”林姨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眼睛看向窗外,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很远。
“在我们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是件非常让人难堪的事,那个时候我年轻,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却在遭到反对后坚持生下了沛凡,可是,我忍不住那些流言蜚语,受不住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最终抛弃了沛凡,逃到了南方,我和沛凡其实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沛凡每年还是会在休年假时来探望我几天,这一次,他呆了那么久,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小北垂了垂眼,最终自欺欺人地微微摇头。
“傻孩子,你知道的是吗?你只是不敢说,你应该感觉得到,沛凡对你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甚至超过了我,即使你不承认,姨也看得出来,你对他也并非只有姐弟之情,可是,姨却是这样自私,姨不希望你们俩在一起。”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姨的声音开始哽咽,可还是紧紧握了握小北的手,歉意得瞥了眼小北,继续艰难得说。
“沛凡从小失去母亲,虽然没有受到经济上的困难,可终究是个孤单可怜的孩子,现如今,他宸宁之貌,英姿勃发,我为他感到骄傲,姨不想让他后半辈子也这样孤苦,姨想让他拥有一段正常美满的婚姻,幸福得过上一辈子,可是小北,这样的生活你给不了他,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林姨说到这,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婆娑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小北,他前阵子生病全都是为了寻你,自从你失踪后,他整整5天几乎不吃不喝,最后,晕倒在大马路上,被路人送进医院。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极度颓废的样子,失去了所有光芒。那颗做母亲的心,心疼的无以复加。我老早就察觉了他对你的感情,可是我爱你们,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他,所以,我瞒着你,一次一次给他安排对象,可是他却。。。。。。
林姨的情绪开始激动,手渐渐发抖:“小北,不要怨我,姨是这样自私,虽不希望你们结为连理,可又不希望你离开他,姨希望你能作为姐姐的身份,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照顾着他,就当代替姨去照顾他,这是姨最后的一个心愿。”林姨无神的眼里溢出了泪花,声音嘶哑:“小北,你愿意答应我吗?”
小北一言不发地听完林姨的话,看着老人这般混沌恳切的眼神,感觉心里被倒了一股黑色浓稠的墨汁,一点一点腐蚀着心脏,久久缓不过来,呕心抽肠得根本抽不上气,震惊之余,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林姨看小北哑然痛苦的神色,吃力得拉开一边的抽屉,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一份寄养证明,小北,你若答应,就在上面签个字吧,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北嘴角开始抽搐,泪花在眼角不断炸开,不断炸开,和林姨的关系早就如母子一般了,签这个协议,有必要吗?所以为什么要签呢?
小北有些不愿相信,这份证明,实际上是代表着林姨不相信自己啊。
这是将死之人的唯一嘱托了,怎能忍心拒绝,极度得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北飞快得提起钢笔,迅速签上名字,那动作之快,怕的是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
林姨看完小北签字,眼神开始迷离游荡,可还是满足地微笑着:“小北,姨对不起你,别怨我!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瞎说什么呢,不怪你,永远不怪你!”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即将奔溃,急忙痛苦得掩着嘴冲出了门。
小北一下跑进走廊深处,似乎只有午夜的漆黑才能掩盖自己的情绪。
在空旷阴森的楼道里,她木偶般地停在窗口,冰凉的风通过浑身的毛孔直钻进心脏,可是小北觉得舒服,因为只有这片冰冷才能冻住自己的心。
她还想忍,还想忍,可是怎么了,有些忍不住了呢!
这颗死去活来的心,在寂静无人之时,再也伪装不了了,她抽搐着腿脚一软,跪在了坚硬的地上,心绞痛得不能呼吸,只能蹲着蜷缩着身体。
痛不欲生的哭在阴森的楼道里尖锐响起,听得人肝肠寸断,可是小北又突然慌乱用两只手捂住嘴,她不想让病房里的老人听到,只可惜,那一声声呜咽的哀鸣,却让人听了更加压抑得难受。
这颗心,被许多种痛交织着,也不知道是为何而痛了,不知是因为林姨的即将离开而痛,还是得知和沛凡终将分离的痛,还是对慕南的歉疚而痛,痛得有些麻木,都没什么知觉了。
关于沛凡,那是爱吗?小北摇摇头,这个问题,她其实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遍了,可是到现在,爱与不爱,再也不重要了吧!
那份自己来未来得及确认的感情,随着那份寄养证明,已经被冰封入琥珀,那般温润美丽,却永生永世闯不出来。
那个阳光下一腔热血,朝气蓬勃的男子,从此,是她法律上的亲弟弟,亲弟弟啊。
午夜的楼梯拐角,有双眼,凝视着这具蜷缩在墙角里的身影,这双眼,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