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刚烈轻蔑一笑,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高员外吩咐道:“林三,速派所有人收拾家当,带女眷幼子躲到后院。我不在之时,一切事宜皆由你安排!”林三点了点头,一转身便迅速叫人操持了起来。
朱刚烈只身面对着三十多个道士,他一脸高傲,浑不将这些世间修真大派的佼佼者们放在眼里。只懒懒道:“你们一起上吧。”
道士之中亦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取出法宝喝道:“诸位道友不可小觑此妖,他本是天庭之上的天蓬元帅,虽落凡为妖法力大损,但余勇仍在。替天行道不拘小节,我等且同上拿了他!”
那道士祭出一把飞剑掐了个诀便向朱刚烈袭去!其他人亦各施了本事或施咒或驭宝,一时间光华大作,青芒紫电环飞旋绕向那朱刚烈罩去!
朱刚烈巍然不动,五指一张变出一把钉耙来,钉耙一挥,一干法宝触之即溃,千百符咒扫着便废。
“九齿钉耙!”一道士兴奋的大叫,“那便是太上老君亲自锻造的九齿钉耙么!”“道友们上!”
道士们见了这异宝皆精神大振,操控着飞剑功力又加了几分。
朱刚烈依是轻描淡写的挥着钉耙,任凭道士们如何努力,也难伤他分毫。倒是他瞅准了一个空隙,一耙筑过去一个道士便神消气散。
一个似领头模样的道士大喝一声,“诸道友,速结天网伏妖阵!”
道士各就其位,大阵一结,饶是朱刚烈亦感觉压力顿增。
似有一道无形的巨网将朱刚烈包围其中,那网越缩越小,眼看着就要将朱刚烈罩住,却见朱刚烈抬手一甩九齿钉耙架住了天网,心念一动变出一个分身,分身对准一个道士扑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两根巨大的獠牙滴着涎水,那道士已吓得瘫软如泥,分身一口咬下去,将脑袋撕扯下来,碎烂的筋肉如破布般挂着,那那道士脖子处血喷如注。
主阵之人死了一个,则大阵已破,剩下的道士见得胜无望一个个便急忙御剑逃走。
朱刚烈狂性大发,人身几乎维持不住,隐隐要现出一头野猪的本相来。朱刚烈腾空而起,抓住一个落后的道士一把摔在地上,手指锋利如刀剖开胸腹取了那心脾便塞在嘴里。
镇长已吓得屎尿齐出,倒在地上,挣扎着以手扒地欲逃出门外。朱刚烈召来九齿钉耙,一耙飞过去将那镇长打成一滩肉泥。
整个员外府鸦鹊无声,只有朱刚烈粗重的喘息犹如响在耳边,浓稠的鲜血混着一些碎肉还留在他嘴边。
高员外望了望左右,走过去道:“刚烈,没事吧?”
朱刚烈摇了摇头,“小婿无碍,只是我本神将,一运妖力难免颇费心神,适才那天网,也伤了我些许本元。”
“你且速去修养,我这便联络道德宗前来相助。”
朱刚烈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进了屋子。
吟风走上前去,不解的问道:“高员外,刚烈兄不是已将那些道人打跑了么?为何还要请道德宗来相助呢?”
高员外疲乏的抚了抚额,“我原以为镇长找那些人来不过是为了震慑我不与他争夺镇长之位。今日方知,原是那些道士为了争夺刚烈手中的那把九齿钉耙。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九齿钉耙?是了,方才有一道士说那九齿钉耙乃是太上老君所锻,三界皆知太上老君炼器第一,果不其然,这九齿钉耙真是一件连修道者都要动心的宝贝!
高员外又道:“高某家事繁忙未能好好招待道长还望道长见谅。今日高府山雨欲来,明日又当如何此中凶险实不可测,此事干系非同小可,道长就此离开吧。”
吟风摇了摇头,“吟风自那日听得高员外豁达之语,方知以往自诩的行侠仗义实是太过狭隘。人妖本无异,皆为欲望所驱。今吟风受了员外收容之恩,您遇了难,吟风岂有不帮之理!”
高员外微笑称谢:“如此便多谢道长了。”
一灯如豆。员外府从未似此夜这般安静过。
高员外,朱刚烈,吟风三人在中堂密议。桌上简单的几个小菜,两瓶清酒,三人慢酌。
吟风道:“我已传信于我宗四位师兄,此事我不好让宗内人知道太多,纵是来了的怕也不会帮忙。只这四位师兄本领高强又与我交好能相助一臂之力,只是他们此处也不知在何处云游,我无法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到。”
高员外道:“紫薇真人估摸再过两个时辰便能收到我的密信,他若带人前来相助,最早也要是后天。”
朱刚烈浅饮一口酒,合起手掌对着那烛光思索,“那群道士势必会各传宗内增派人手,是以能否撑过明日,至关重要。”
“人各有命,做好当下便是。”高员外起身:“我去歇息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刚烈,去陪陪翠兰。再过半个时辰我便安排林三将她们带到我西京的故友之处。”
“岳丈大人,您也随翠兰一起走吧,这里有自有我应付着。”朱刚烈很平静的道。
高员外笑了笑,又缓缓走过来拍了拍朱刚烈的肩膀:“老夫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亲人。”言罢转身离去。
吟风望着高员外的背影,只觉他的身影高大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朱刚烈轻轻的推开房门。屋子里高翠兰本正抽泣着,一见朱刚烈前来,急忙捏了手帕擦干满脸的泪水。她起身强笑道:“夫君回来了。”
朱刚烈也勉强笑了笑,望着那烛光影影绰绰映衬的容颜无比美丽,恍惚间,像是与他痴恋了五百年的那张脸重叠了起来。他忽的又清醒,道:“岳父嫌这高老庄太过偏僻了,打算搬去西京去过热闹繁华的日子。你们先去,我清理了这里几个小罗喽随后便到。”
高翠兰如何不知朱刚烈说的全是为了令她心安?只是她虽为女子,倒也识得大体,自知朱刚烈此举实是九死一生,她留在此地也帮不了什么忙,徒增累赘。于是便接了话道:“我先去西京探赏些风景,等你到了,便带你一同去游玩。”
朱刚烈点头称好,夫妻二人沉浸在这片刻虚假的温馨里。
朱刚烈三人一直等到第二日午时。
数百的道士驾着云气势汹汹的赶来,为首一人道:“兀那猪妖!我乃隐仙宗掌教虚寅真人,你强占民女,又伤我门人,今日贫道替天行道,本该将你诛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交出凶器,贫道便放你一马!”
朱刚烈嗤笑一声:“想要九齿钉耙便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来拿吧!”言罢腾空而起,钉耙一挥,一道金色真气瞬间化为九道挟着更凌厉的气息向道士们袭去,朱刚烈竟然主动出击!
吟风紧张的满手是汗,妖怪他倒杀了不少,这与同道作对还是第一次,他剑指掐诀,也迎身而上。
高员外虽无道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身为男人的尊严令他必须留下。这时林三忽地不知从那里跑了出来,道:“老爷小心!”一把拉过高员外,躲过了一道剑气。
“林三?你怎么又回来了?”高员外讶道。
“哈哈,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林三又岂是怕死之辈!老爷且退后,我让这些目中无人的修道者,也尝尝21世纪冲锋枪手榴弹的滋味!”言罢掏出一些黑色的铁质东西。
高员外搞不懂这林三在做什么,只知他闲暇时便喜研究些奇淫巧计。林三咬开拉环,把那铁疙瘩扔向道士之中,轰!一声巨响!只见那爆炸之力竟然破开了一些法力稍差的道士的护体真元,将他们炸的血肉模糊!
朱刚烈钉耙舞得虎虎生风,道士皆惧他兵器之利,畏首畏尾,不敢放开手脚。
这百十个道士竟被朱刚烈钉耙砸死二十多个,又被那林三的铁疙瘩和能发出铁石的武器打死了二十多个!
虚寅真人见此再不迟疑忙祭出隐仙宗第一至宝照妖镜!相传此镜乃是太上老君所造悬在南天门山的照妖镜一块碎片跌落人间所制。
朱刚烈被那照妖镜一照,顿时动弹不得头脑恍惚,道士们急忙抓住机会法宝技能皆向他丢去。他心知此刻争分夺秒,再被这镜子照上片刻他必离死不远!急忙祭出九齿钉耙向那照妖镜砸去!
照妖镜应声而碎。这太上老君所锻的神兵可比其一块碎片厉害上太多了。不过朱刚烈被太多武器所伤,失去了控制,那九齿钉耙已被虚寅真人狂笑着握在了掌中。
朱刚烈怒极,大吼一声显出了真身来。原是一头似小山般巨大的野猪,通体黑色,身上根根毫毛锋利如刀,双眼鲜红如血,透着凶光。两根獠牙长达五尺!
他尖锐的嘶吼一声,四蹄踏地疾奔,烟尘滚滚,大地似是随他不停的颤抖。八九个道士被他这一撞便已神魂荡散,更有那倒霉的,直接被那獠牙穿透了肠肚,挂在野猪獠牙上痛呼惨叫!
虚寅真人抹去了九齿钉耙的印记,重新炼制。这神兵本是太上老君所锻,天蓬下界做了妖一生的妖气已难以发挥这宝贝神奇之处的一二,但虚寅真人修的是三清正法,又得了这天地间少有的神兵,正是如虎添翼!
野猪东奔西突,不时有道士死于它的蹄下,虚寅真人祭出九齿钉耙,一耙打在野猪背上,那野猪残吼一声自如石破脆卵般几乎被击穿砸在了地上,它口喷鲜血不住的悲吟着。
虚寅没想到这九齿钉耙竟然这么大威力!他想在朱刚烈手中的不过尔尔的神兵到了他手上却大放异彩,不禁略有自得,又一指,钉耙再次向朱刚烈砸去!
朱刚烈背后几乎要断了似的,眼看着那钉耙即将袭到眼前,他无法避开,只得闭目等死。却只听得嘭的一声那钉耙被砸开。原来是林三肩上扛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了一个大铁块才久了他一命。
钉耙一击未中竟也似有灵性似的,又自行向朱刚烈袭去。朱刚烈咬牙爬起狂奔躲避。但钉耙就是紧咬着他不放。
虚寅见朱刚烈被九齿钉耙追得仓皇奔逃不禁哈哈大笑。
朱刚烈躲了一阵实在是力竭,脚一软倒在了地上,他心灰意冷这次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想吉人自有天相。一把虚淡的剑影飞来,卸开了九齿钉耙的惊天一击。
不远处吟风七窍流血,朱刚烈不由得喝道:“吟风!你这笨蛋!我与你有何交情竟值得你自毁道行以剑魂相救!!!”
吟风哆嗦着手擦掉口鼻的鲜血:“我此一生,只为行侠仗义!行该做的善举,哪管他是人是妖!”
虚寅真人下了云端,飘至朱刚烈身前。他在朱刚烈巨大的野猪本相面前显得太过渺小。
但他手握九齿钉耙,气焰滔天,眯着眼笑道:“所谓的天蓬元帅下凡,也不过如此!这回,我看谁还能救你!”
“不准杀我夫君!”一个女子突然哭喊着跑过来挡在朱刚烈面前。
“兰儿!你怎么这么傻!你现在该在去西京的路上!”朱刚烈虎目含泪悲痛道。
“夫君,兰儿既已嫁遇你,此生便已是你的人了。我明知夫君留在此九死一生,我怎能抛下你苟且偷生!”高翠兰抚摸着朱刚烈身上可怖的伤疤,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直如痛在她自己身上。
“卿卿我我够了没有?”虚寅冷着脸,对高翠兰道:“你本是凡人,现在速速离去,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再在此纠缠我便先杀了你!”
“不!杀我!快杀我!兰儿快走!”
“我死也不会走!我不相信你一介修道之士会杀我这弱女、、、啊!!!”
虚寅竟真丧心病狂一耙将高翠兰打的香魂消散!朱刚烈心痛如刀绞,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曾经是他做了五百年的梦里人的影子被人杀死。巨大的恨意令他竟挣扎着又占了起来:“虚寅,我要你死!”
奈何他着实没了力量,被虚寅一脚踹退数十尺。
“死吧!”虚寅发狠一耙砸过去。
但那钉耙竟在离朱刚烈半寸之际定住!
一个端坐在六品莲花之上的女子一伸手收了九齿钉耙。
虚寅大怒,“你这贼婆娘是谁!”
那女子不耐烦的一指,虚寅便动弹不得。那女子道:“天蓬,你可悟了?”
朱刚烈虚弱的睁开眼,朦朦胧胧中那女子显得极不真实,他断断续续的说:“是观音大士么、、、多谢、多谢相救。”
“我观你与我佛有缘,不忍见你死于下贱的蝼蚁之手。十八年后会有一取经人从此地路过。你若愿随他去取真经,我可救你一命。”
朱刚烈心如死灰,只觉周身无比寒冷。但梦中那一舞霓裳的纤纤玉指又恍然间复于眼帘,那多年的梦始终埋在心底不曾幻灭。他闭上眼,道:“弟子。愿意皈依。”
观音成了任务,刚要离去,忽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指朱刚烈,向他体内打入了一点真元。朱刚烈顿觉伤势修复了一二。
观音冷冷的道:”那叫什么虚寅的,甚是该死,我许你为妻报仇。“
朱刚烈缓缓站起身,死死地盯着虚寅。虚寅奈何被观音定了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刚烈的血盆大口带着无边的恨意向他笼罩来。
朱刚烈一声不响的流着眼泪一口一口的啃着虚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那股恨意在他心底发酵变形成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种痛苦与绝望会把一只猪妖逼成什么样子。
观世音不耐烦的道:”就这点报复怎么够!“一挥手将虚寅的的灵魂打入了地狱,顺便给阎王传了附语:此人罪大恶极,当以地狱最毒的刑法惩治,并令其万世不得翻身!
观音心满意足的腾云去了。她心满意足的想道:这卑贱的凡人竟敢骂我是贼婆娘,我倒要让你尝尝得罪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残阳壮丽,彩霞如锦。吟风坐在山坡上望着远处雄浑九曲的河流,蓦然觉得这个夏天无比萧瑟。
吟风叼了一根草,问道:“听说,你以前是天蓬元帅?”
朱刚烈望向天空,半晌才道:“不觉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啊,不提也罢。”
“那你又是如何由天庭上将落草为妖的?”
朱刚烈站起身,静静的望着山河壮阔,神洲浩荡。墨蓝色的夜空静谧而深沉,隐隐升起无数的星辰如钻石般璀璨。
“我,那时太蠢,并不知这朝堂之争汹涌复杂,只一味争强好胜,希望那仙子能多看我一眼。”
吟风看到朱刚烈已满脸泪水,但他看起来并不悲伤,也无悔恨。只听他又道:“后来那仙子终于约我相见,却不想那一晚,玉帝已忌惮了我许久。”
一轮巨大的银色圆月从东天升起,那永不可及的遥远散发着清艳绝伦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