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磊,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A市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里,一位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身子陷入皮制的办公椅。
曹天磊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和煦的阳光洒满城市街角,却照不进曹天磊的内心。“说不好,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预感?”办公椅上的男人抽了一口烟,眉头凑到了一起,嘴里就差骂街了。“要是别人这样跟我说话,我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干咱这行的,最不能有的就是预感,知道吗!”
曹天磊笑了:“杭局,凌庸那小子可是你挑的。当年他的预感可是数一数二。”
杭平,A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副局长,年近五十,因长相消瘦,老谋深算,下属戏称其“鬼谷子”。他叹了口气说:“别提那小子了,一说就来气。本来前途不可限量,结果全被自己毁了。”
曹天磊没有多言,凌庸出事时他也在场,从男人的角度讲,他不能说凌庸自毁前程。
“好了,不说他了。”杭平看了看手腕上的老式手表,提高了语速。“下午有会,没事的话你就出去,我还得看看发言稿。”
“有事。”曹天磊很少话讲一半,“但不知该怎么说。”
“哎呀,我说曹天磊,你能别婆婆妈妈的嘛,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曹天磊皱着眉头,踌躇道:“我有个要求,但是没有确实的佐证,不知道领导能批准吗?”
杭平一愣:“我的天呐,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小子竟然有不讲证据的时候?”
曹天磊听出了挖苦,一脸苦笑道:“杭局,我今天可是诚心实意的想跟您汇报重要情况,您要是这样,我就不说了。”
杭平大手一挥,身子坐直,肃然道:“你先说说,合理我就批准。”
“我想并案。”
“哪个案子?”
“赵一恒手里的双尸案和我手里的梁满山案。”
杭平眉毛挑得老高:“梁满山案的凶手不是那个情人吗?叫什么来着,彭莹莹是吧。难道双尸案也是这个彭莹莹做的?”
曹天磊摇头否定道:“双尸案发生时,彭莹莹已经被刑拘。”
“那为什么要并案?”
曹天磊沉默了一会儿,清楚如果不说出理由,就无法说服杭平。“杭局,你知道现在有一种职业,专门找结婚人出轨的证据吗?”
“听说过。”杭平靠回办公椅,“还真有这种缺德职业?”
“也不能说缺德,毕竟如果职业操守好的情况下,他们真的能帮助弱势方解决很大的麻烦。”曹天磊一步步靠近主题,“您知道谁在干这个吗?”
“啥?咱局里有人干这种兼职?你告诉我是谁,我处分他!”
曹天磊忙劝道:“哎,哪是咱局里的人。每天工作这么多,天天加班到九、十点,谁还有那闲心管别人。先保证自己别被带绿帽子就谢天谢地了。”
杭平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来汇报工作,还是来闹情绪呀?再说了,你娶的不是小白法医吗?谁不理解你,她也肯定理解你的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曹天磊可不想把话题扯到白法医身上,“游心莹,她现在在干这个。”
杭平惊讶地看着曹天磊,半天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老游的小女儿啊?怎么找了这种工作?不踏实。”
杭平念叨的老游,就是游心莹的父亲游志刚,奋战在一线二十多年的老刑警。因为大女儿游心恋惨死,老游心灰意冷,提前退居二线,到交管局任了一个闲职。曹天磊曾经多次想去看他,却一直吃闭门羹。小白法医宽慰他,也许是老人家不想再看到旧人,想起以前的悲剧。
“杭局,这俩案子的男性被害人都是游心莹调查的对象。”曹天磊想了想,补充一句:“她现在叫绘里香。”
“好好的中国人起什么日本名,你把她给我找过来,我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那并案的事?”
“等我见了小游再说!”杭平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老游只有这一个女儿了,杭平决不能让她走上歪路。
曹天磊等的就是杭平这句话。由于和凌庸、游心恋的三角关系,曹天磊一见绘里香就怵头,再加上三年不见的凌庸,恐怕也只有杭平能摆平了。
要说曹天磊也是很能干,这边他自己在劝说杭平,那边就派手下干将赵一恒请绘里香回局。
绘里香租住在A市最昂贵的一栋公寓。出入门需要指纹识别,来访都要保安带着上下楼。面对森严的安保措施,赵一恒叹了口气,没想到绘里香这么有钱。即便他亮出警官证,保安也坚持先通过电话确认,才能让他见到绘里香。
“为什么又找我呀?”电话那头的绘里香听上去蛮不讲理。
赵一恒笑道:“需要你协助调查。”
“那这次为什么不骗我了?”听上去,绘里香仍对赵一恒卧底骗她的事耿耿于怀。
赵一恒只能继续赔笑道:“上次是曹队让我这么干的,你要怪就怪他。”
“我说这位小同志,你怎么这么快就背叛革命,把领导出卖了?”
“我能不能上去说,真有正事找你。”眼看保安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赵一恒只好向绘里香求饶。
“行,你上来吧,我正洗澡呢,讨厌。”洗澡?赵一恒举着电话,愣在原地。要不是保安叫他,赵一恒恐怕能站上一天。
绘里香的楼层算不上最好,距离顶楼天台只有三层。两室一厅的布局,冷淡的日式装修风格,极简主义的家具陈列,全都出乎赵一恒的意料。
“坐吧,别跟个傻子一样。”绘里香穿着睡袍,发梢上的水珠遵循着万有引力原理,点点滴进赵一恒的心。赵一恒咳嗽一声,尴尬地说:“来的不是时候,不好意思。”
“哎呀,有什么的啦,咱俩差点不就开房了?”
“开房?咱俩什么时候……”赵一恒英俊的脸瞬间变成猴屁股。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绘里香要搜集赵一恒“出轨”的证据。难不成那时候她要带他去开房?
“龌蹉!”绘里香骂道。
赵一恒虎躯一震:“啥?你凭啥骂我!”
“就凭你脑子里想的事。”绘里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怎么想。根据调查表明,男人平均六分钟就会产生一次性幻想。说,从你踏入我们小区门之后,你想了多少次。”
“什么?”赵一恒挠着头发,不知所措。绘里香得意地笑了:“就你还当刑警?差得远呢。不如趁着这个案子,好好跟凌庸学学。”
一提凌庸,勾起了赵一恒的兴趣。“你和凌庸、曹队他们这么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绘里香眉头皱得老高:“你不是来审问我的吗?怎么感觉像狗仔队?”
赵一恒忙挥着手,解释道:“审问你干什么,就是像了解一点儿情况。案子的事可以一会儿说。我想问你,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是你姐夫?”
绘里香一愣,脸上略过一丝轻蔑:“没想到你这么三八。”
“不是三八。”赵一恒可不想让这个小丫头轻视,“从我上警校第一天起,就听说了曹队和凌庸的大名。我可真是视他们为偶像。可是,工作之后才发现,似乎他们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喔?追星的小伙儿失望啦?”绘里香饶有兴趣地坐在赵一恒身边,俩手攥着他健壮的手臂。“说说,怎么就让你失望了。”
赵一恒好不容易褪去猴屁股的尊容,这阵又变成大红苹果了。“也……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曹队有些教条,不懂变通。”
绘里香皱了皱眉头,这个赵一恒为何跟自己说这些?难不成他对曹天磊有怨言?绘里香认识曹队已久,深知他虽然死板,但却是出色且严谨的刑警。像赵一恒这种后辈,正是要向他学习的。
“今天呢,你要是问公事,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绘里香故意一顿,“要是说其他的,对不起,恕不奉陪!”
赵一恒等的就是这句,他故作失望地说:“好吧。我问你,你认不认识沈城。”
绘里香警惕地盯着赵一恒老半天,才说道:“认识。”
“怎么认识的。”赵一恒掏出小本,在上面记着什么。
绘里香撅着小嘴:“不说不是审问吗?”
赵一恒无视她的撒娇:“说说吧,怎么认识的。”
这就很明显是审问了。“喂喂,赵一恒,你凭啥窥探我的隐私啊,你要是喜欢我就直说,我倒是能考虑考虑。”
赵一恒轻咳一声,这次没被绘里香糊弄过去:“现在涉及刑事案件,希望你老实回答。”
“刑事案件?”绘里香兴奋地说,“老沈犯啥事了,需不需要我去解救他。”
赵一恒脑子飞速转着,试图判断眼前的绘里香是真不知情,还是在装傻充愣。“他不需要你,实际上,谁也救不了他。”
“他犯这么大罪过?”
“他死了。”沈城,A市电视台副台长,赵一恒负责双尸案中的男性死者。
绘里香疑惑地看着他,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沈城死了?”他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身边熟悉的家具陈设,好似蝴蝶般翩翩起舞,绘里香最后记得的,就是她的头部和地面来了一次狠狠地亲密接触,以及赵一恒焦急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