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这二贼多半识不破信中伎俩,顾霜当下装作小心翼翼的畏惧模样令二贼松懈,同时念头转动,贼人若问起什么,该如何回答,该如何表现,思索种种应对,以求渡过这道难关。
那瘦子草草阅了信件,收入怀中,对恶汉吩咐道:“我去城中探探情况,你看着他,莫要出了差错。”
恶汉道:“大哥尽管去,这瘸子难道还能爬出去不成?”那瘦子便出了门去,房内就剩恶汉与顾霜二人。
顾霜被扔在房屋一角,心道无力与这恶贼抗衡,于是低头看地,也不动作,看上去倒显得十分认命。在恶汉眼中,顾霜便相当于活着的金银,虽知顾霜无法自力逃走,仍坐在茶桌旁看守。
顾霜默坐多时,听见一声咕噜声响,猜是那恶汉腹中空虚了。略抬头目光瞟去。见那恶汉仍旧坐在那,只是早已没盯着自己了。恶汉拍了拍肚皮,拿过桌上茶壶对着壶嘴牛饮一口,不多时,又饮了一口,这般连续三口,壶中便已空空。顾霜看门窗外光亮,大致是傍晚时分,想到自己也不知多久没吃过食物,起初神思紧绷还未有感觉,现下只觉得口干舌燥,腹中空荡荡。
这时又听见咕噜一声,顾霜偷偷看去,那恶汉摸着肚皮却有些坐立不住了。恶汉发觉顾霜目光,恶狠狠剐来一眼,顾霜连忙低头。听见那恶汉骂道:“他娘的这狗屁地方。”又听见摇晃茶壶的声音,那恶汉起身对顾霜道:“你这瘸子莫耍心眼,不然老子给你一刀。”当即推门而出,对顾霜毫不在意。
顾霜心想:这贼人也不防我,是啊,我莫非还能爬着逃回去不成?不知阿爹阿娘阿姊现在有多焦急,只盼智明住持早些得到消息能救我于水火。半月前幸得仙缘,怎料现今仙路一步还未踏出,就已陷入此番境地。若浅汐仙子在天上得知,岂不会笑我太过没用?书中说人越受饿便越胡思乱想倒也十分有道理……
正当顾霜感叹此番遭遇时,门又被推进来,那恶汉复又回来,手中提着条绳子。恶汉走过来将顾霜双手绑住,又撕下顾霜衣摆一角塞入顾霜口中。狞笑道:“差点忘了,你这瘸子不会走却能叫喊,这下万无一失,老子也能安心寻些吃食。”随即离去。
顾霜原本体弱,被一番折磨,加之饥饿,此时真是摇摇欲倒。昏昏沉沉中,发觉瘦子与恶汉一同进门来,瘦子对恶汉道:“外面官兵多了许多,连夜将这瘸子移出去,明日在城外土地庙拿钱换人。”
恶汉道:“他娘的,该不会是这家报官了?”
瘦子道:“这家没这胆子,这几日那帮人也抢了几户,惹急了官兵,快些动手!”
顾霜昏沉中只觉一阵腾云驾雾,已被恶汉抗在肩上,这两贼人步伐颇快,顾霜头下脚上的起伏着,倒是被折磨醒了,只是几欲作呕,却腹内无物,十分痛苦。
黑夜里,约摸出城十余里,途径河道,河面上狭窄的石板铺路,仅容一人通行,借着月光看到迎面荡来一人影,与二贼同时上得桥上。两边都行的急,跑前面的瘦子与那人影一侧身,互相让过了,跑后面扛着顾霜的恶汉却不闪不避,看那人影矮小,成心要撞他下河。眼看着要撞上,那人影依旧一侧身,堪堪擦着顾霜躲过。
“哼!”恶汉见自己恶趣未建功,不满的哼了一声,而那人影却越跑越慢,直至停下,似是疑惑,回头看去,那二贼已过了桥。
二贼过桥后行不多时,看见前方又立着一尊人影,如之前人影一般矮小,竟是那人去而复返,绕道至二贼前方堵路。瘦子戒心大起,心想:若是同一人,竟能无形无迹绕到我二人之前,不可小觑。
走的进些,月光绕过枝头撒下,拦路的是个矮小道人,负手而立,脸上阴惨惨的笑着,没有避让的意思,二贼便停下来,瘦子问道:“你这老道,半夜里拦路作甚?莫要不开眼,平白丢了性命!”
矮道人仍阴沉沉的笑着,笑声嘶哑如锯,也不说话,也不动作。顾霜被恶汉抗在肩头,朦朦胧间看见这一切,心想来者不善,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待天亮便可叫路上行人救助。
瘦子见矮道人笑的瘆人,饶是他二人手底下许多人命,见过许多恶脸丑相,更有比眼前矮道人丑上十倍的,也没有现在这般不自在,就如老鼠见了猫,野兔见了狼一般。当下抽刀在手,提起了十分警惕。
那恶汉到是一根筋,扔下顾霜上前道:“大哥不必废话,他娘的又矮又瘦未必有多厉害。”
这时听那矮道人指了指顾霜开口道:“交出这个小子,饶你二人一条生路。”
瘦子迫于气势,正待谨慎开口,他兄弟已忍不住了,在恶汉眼中,顾霜便是那成堆金银,发财根本,怎容他人染指!恶汉大喊道:“大哥,他娘的是抢生意的!”
顾霜听得矮道人言语,心想:奇怪,我之前从未见过这道人,不知他意欲何为?
不及细想,恶汉已先发制人,向矮道人冲去,他身量高大,更练就一双铁掌,平常人被他蒲扇大的铁掌一拍,轻则伤筋断骨,重则丢了性命,在北来流寇中闯出一身恶名。顾霜见恶汉冲到矮道人身前,同时双掌一合往矮道人头上拍去,这下若是击实了脑袋怕不是要扎扎实实转上一圈?
而在这时,矮道人冷哼一声,顾霜分明看到从矮道人身上刮来一阵阴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再看恶汉,一动不动定在那里,月色之下,身上泛着丁点光亮,分明已经冻成一座冰雕!冰雕晃了一晃,倾倒在地,哐当一声,那双手掌已然断了。
瘦子目睹经过,虽未中招,却也被惊得如冰人一般,诸般智计面对眼前这可怖人物毫无作用。这矮道人只需一阵怪风便能取了自己性命,发觉他目光没看向这边,蓦然转身,发足狂奔逃去。又听得一声冷哼,那瘦子倒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也随他兄弟去了。场间只剩两个活人,矮道人杀了二贼之后,一步步向顾霜踱来。
顾霜瘫坐地上,见二贼刹那间便没了性命,心想:竟是位修道人,这胖瘦二贼拿了钱财兴许能放了我,这老道杀伐果断,非是善类,莫不是才脱狼爪,又入虎口?眼下只好与他周旋,静待转机。”
待他走到身前,顾霜面露恭敬道:“多谢仙长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脱困后定奉上谢礼。”
矮道人却不回话,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掌把住顾霜手腕脉门,闭目查看。不久又疑惑的睁眼,往顾霜腰腹间按去,如此往下,直到抓住脚踝脉络,才面露喜色,森然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被那两个元灵教的小辈逃了,却得了你这么个比灵参还妙的宝贝,哈哈哈哈……”说道最后,已耐不住心中狂喜大笑出声。
顾霜暗道:坏了,把我比作灵参,莫非这妖道要吃人?”
又听那矮道人道:“待炼了你这满身的冰寒元气,不仅养元大成,我这坎冥诀也将更进一步,到时候除了那些结丹老怪还有何人敌我?”
“果然如此,这妖道竟要把我如药物般炼化吃了!”正当顾霜心中叫苦时,矮道人左臂一抓,将顾霜提在腰间,这一回,不是往道路上行,而是朝着山林深去了。
顾霜只觉一阵寒意从提着自己的干瘦指爪上袭来,登时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