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瞎子很清楚每个星期周末的两天晚上,姐姐在这里驻唱的情况。上学期,这混蛋为了追求姐姐,每到驻唱的当天晚上,都会来此接姐姐回音乐学院。一学期,通常为四个月的学习时间,也就是说,姐姐在这里驻唱了至少三十二个晚上,但这家伙竟楞是一次都没有接到姐姐。可想而知,熊瞎子的智商到底有多低龄。
“你姐姐还带上了那只瘦猴子,”熊瞎子像是被龇牙咧嘴的猴相猛咬了一口,露出一脸淋漓着鲜血的痛苦表情道:“所以,我来捧捧场。”但我看得出来,这混蛋满腔热血着一肚子的怒火,昂扬着斗志,不是来捧场,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两败俱伤,如我所愿。眼见这厮是来找石猴子的麻烦,我这心里便乐出了奸人的毒笑。走在通往酒吧大堂的走廊时,熊瞎子又问起了情书的写作进度。
“天龙,我听赵鱼乐说,你最近正在创作的剧本里,特意写进了一封情书。不如,你就把那封情书截下来,拿给我——”
“那封情书的故事环境,不适用你的情况。”
“那你为我代笔的那封呢?”
“别催嘛!”但这样老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为了给情敌一号落下一颗定心丸,我便再次拿出忽悠的本事道:“快了!我这不是跟你已经到了感同身受的境界了吗?”
其实,赵鱼乐看到的那封情书我早就已经写完,也已经润色完毕。
所幸当天晚上,熊瞎子的心思完全不在情书上,当听到我这番玄乎其玄的糊弄,也没就此多问些什么。此时此刻,酒吧的舞台上悠扬起了姐姐的歌声,是一首Carpenters的《Close to You》,由此,拉开了不插电演唱会的序幕。
舞台的旁侧是酒吧的音控室,可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窗口的方位配置有专业的音控台,可与大厅里的情况进行互动和交流。据说,弟弟温兴云很喜欢音乐,有时候还会玩玩音控台。
当下,温兴云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茶座边,并且冲向姐姐挥舞着手中的玫瑰花,令熊瞎子醋意大发。那混蛋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是想离姐姐近点儿,却被我拣了个角落坐下。我如此煽风点火的目的,意在策动熊瞎子与石猴子之间发生点儿血流冲突,而不是针对温兴云的暴力事件。既然石猴子还没有登台出场正式亮相,我必须控制住熊瞎子的这般鲁莽劲儿,以避免好钢没能用在刀刃上,难免会造成资源浪费的效果。
“你是来看节目的,不是来捣乱的?”
熊瞎子棱了我一眼,因意识到我的警告在理,也就安静了下来。
姐姐一口气唱了七首歌,观众席上的喝彩声不断。每唱完一首,温兴云就会举起一枝玫瑰送给姐姐。七首歌就是七枝玫瑰,都被姐姐抛给了观众。人们争抢着姐姐扔来的玫瑰,将血色的玫瑰花嗅放在鼻息边,流露出一脸幸福且陶醉的表情,仿佛感受到了姐姐一亲芳泽的娇媚。
一直耐心地等到了九点钟过,却是依然不见石猴子的身影。
“那只瘦猴子到底什么时候出来?”熊瞎子多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因为沉浸在姐姐美妙的歌声中,竟将石猴子出场这档子事给忘了,心中再次出现无比期待的激动之情:我也不明白自己是在期盼石猴子别开生面的表演,还是在期待着两位情敌即将展开一场流血的厮杀。
突然,舞台上的灯光全部熄灭。正当观众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音响亮起了音乐剧《CATS》中《The Rum Tum Tugger》的选段,一只硕大如人的猫咪悄悄地溜上了舞台。强劲的音乐声击碎了灯光,漫天音符亮片般从天而降,石猴子一个夺目的转身,跨跳着摇滚的舞步,挥洒着巨星的风范,就这样狂舞出镜了。那猴崽子穿着《CATS》里面摇滚猫(也被称之为“好奇猫”)——罗腾塔格(Rum Tum Tugger)的服饰,满面金色的猫咪胡须向外横扫,脖子圈着雄狮一般长长的鬃毛,愈加衬托出其尖瘦的猴脸。但石猴子的表演却不小气,出场的气势桀傲不驯魅力十足,如同野猫群中的一只花花公子。
在姐姐的调教下,虽然石猴子的嗓音不行,但他将罗腾塔格在舞台上与小母猫们的相互调情,变成了与观众之间的亲密互动,表演狂热,野性奔放。摆胯是罗腾塔格整个舞蹈中的精髓所在,就如同太空舞步是Michael Jackson舞蹈中的精华一样。我没想到石猴子的身体居然这么灵活,当他抓扯着身后那条粗大的猫尾巴,就像是转动着一根手鞭,无法无天地摇拽地屁股,一颦一笑都是坏透了的嚣张,还透出了一股子泼猴的撒野,张牙舞爪地跳出了舞台,与观众们互动着耍宝,逗得观众席大笑不止。没想到,这只猴崽子演起猫来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令人捧腹。不仅是将温氏兄弟逗乐得仰天狂笑,全场的观众们都被他的表演嗨翻了。
我知道在百老汇有一句行话:演过《CATS》的演员,可以胜任其他任何一部音乐剧的角色,但演过其他音乐剧的演员,则未必能演好《CATS》。综观石猴子的演出,这猴崽子不去当滑稽剧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石猴子的演出博得了空前的喝彩声,熊瞎子这才瞧出那张猫皮下的猴脸:“嘿!那不是石猴子吗?他妈的,以为画张猫皮,小爷儿就不认识了?”
“那是石猴子吗?”我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表面看似是在装糊涂,实则却是在猛烈地煽风点火道:“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啊!”
“我去把那张猫皮撕下,你就能看清楚了。”熊瞎子在我的“激励”之下,更是为了在我面前冒充聪明,大着步子霍霍地朝舞台走去。
至此,在我步步为营的精心策划下,内心深处的阴谋已昭然若揭:一场熊猴大战即将打响!熊瞎子跳上舞台,就给正在逗笑中的石猴子的那张猫脸一记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