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檀溪,往北八十里地就是咸阳。”步雪潆将汤药递到林潇白手中:“你放心吧,今晚定能见到秦王。”
这几日林潇白的毒伤总起征状,便落脚在行经的客栈。这些客栈大多是梅津城堂口经营,省去了不少麻烦。官霆海的探子不近不远地跟着,平哥儿已经清理了些,但春风吹又生似地又冒了出来。
步雪潆早晚为林潇白针灸两次,同时以自己的鲜血入药,让其服下,这才稳住了毒性。
“这药总有股腥味,你该不会……”
“这是鱼腥草,很补的,大夫让你吃药你就吃。”步雪潆每天都要想些借口搪塞林潇白的疑问,日子一长也觉得是种乐趣。
林潇白把药碗递还给步雪潆,想要下床行走,却被压回到床上。
“楚燕战事如何?”
“寒星飞鸽来信,打得热火朝天。”步雪潆瞄了林潇白一眼,把药碗放回了桌上:“不说吧,你要怪我,说了吧,我就要怪我自己了。”
“只要说服秦王出兵攻燕,世子就有救了”,林潇白没听到步雪潆的抱怨:“就怕官霆海……”
“你再睡会儿,我吩咐平哥儿他们动身,好了叫你。”步雪潆不想听下去,打断了他。
林潇白应了,转身躺下,服了步雪潆调配的新药,他总觉得困顿疲倦,雪潆告诉他还不适应药性,也许吧,他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昏沉中,林潇白觉得有些颠簸,身上盖着一层暖和的被子,许是雪潆不忍心叫醒自己又知自己着急赶路,便把自己抱上了马车。他努力地睁开双眼,身边定有步雪潆,或者步小布骑马骑累了,也在车上。
“林城主醒了?在车上都昏睡两个时辰了,在下还担心……”一张陌生的面孔,方正不粗悍,约摸四十多岁。从他的呼吸吐纳听来,是内家功夫的高手,林潇白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卧在他身上。
“有劳尊驾了……”
“城主言重了,在下偷龙转凤将城主掳劫至此,何谈有劳?”
难怪,林潇白先前觉得马车速度并不快,以步雪潆的机警不会没察觉他不在房内,再以她的轻功,更不会隔了两个时辰还没追上来。
如此听来,对方是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安排了替身以作迷惑。
林潇白理了理衣襟,那人将身侧叠放整齐的白色外袍披在林潇白的肩上。
林潇白掀起帘布,是值正午,阳光明媚,车外一片郁郁葱葱,却不似有人烟。
陌生人道:“听说秦王称王、楚世子上位全凭城主一手扶持。”
短暂的沉默。林潇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不……楚世子无法继位,若是此役败在你们大燕手上。”
陌生人的身体为之一颤,但立刻恢复常态,这细微的变化被林潇白收在眼里。
林潇白舒缓了一口气,目前的情况并不算糟。他想到了步雪潆——不妥,他咬了咬唇——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理所当然地接受步雪潆安排的一切。
“有些话,阁下想现在就问我,还是见了你家主人一起问?”
“城主心中可明白我们为何出此下策?”
“的确是下策”,林潇白看着车外一片片的青草地,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不知贵国大军会胆怯至此。”
“确实”,对方也不恼,略有些无奈地说:“林城主相助楚军的消息一经传来,我王便慌乱了阵脚。在下已派人侦查,梅津城七十三堂均已出动……”
“所以燕王想以在下为人质逼退七十三堂吗?”林潇白转过头看着这位礼数有加的陌生人,温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在下没料到贵国与楚国的官霆海将军私交甚好。”看着对方的反应,林潇白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先前官霆海派探子跟踪时,林潇白已察觉其所使招数不会那么简单,他们既为了探林潇白身边防卫部署,也为了减弱平哥儿等人的防范。果然,平哥儿忙于对付官霆海而忽略了燕国高手的潜入。
“前方可是崇阳关下明荞江?”林潇白转移了话题。
“不错。”
“此去燕国,在下恐怕再也无法回到楚国境内了,可否容我此地下车,一观故国景色?”先不管对方身份,林潇白知道这陌生人目前无意取他性命,若非江湖上的这些名声,就是有其他的渊源。
陌生人同意,吩咐手下暂缓行进,他先下了车,随后将林潇白扶下车来。
他陪着林潇白慢慢走到江边,手下的人只是远远的看,并未跟进。适才林潇白细细数过,随车之人有两名,前后提缰立马的还有十人。看来燕王对自己是志在必得。
林潇白弯下腰来,用手触了溪水,虽未刺骨却是冰冷透心:“阁下可知,在下身中剧毒,离了身边的大夫,怕是一日都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