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澄鉴,便是德高望重。
澄鉴是个极有名的游方僧。他遍游天下,善行无数,佛法高深,悲悯世人。何涞还在尔望住着的时候就常听百姓提起澄鉴,如今见了本尊,何涞莫名的感到荣幸。何涞再次恭敬一揖,激动的道:“原来是澄鉴大师,久仰大名了。”但看着澄鉴青灰的面色,何涞心情渐渐沉重:“大师,您的身体……真的药石无医了吗?”
澄鉴淡笑:“出家人早已看破生死,只是可惜,未能再为世人多积些善德。”
何涞实在不忍这样祥和慈善的和尚就此陨落,于是看着珀辰欲言又止。
珀辰沉静的看着她:“你真的想救他?”
何涞知道不该强人所难,但心中确实是不想人界失去这样一位大师,她心中踌躇,不知该如何向珀辰开口。
澄鉴却淡然一笑:“女施主,生死有命,老僧早已看开,只是待老僧寂灭,还请女施主为不多寻个归宿。”
澄鉴话音刚落,珀辰突然上前一把握住澄鉴的手腕,半晌后,珀辰放开了澄鉴,看着澄鉴说道:“也不是全然无医,只是……”
何涞沉声问道:“只是怎样?”
珀辰看着何涞,同样沉声道:“只是人界治不了。”
何涞愕然:“什么意思?”随即何涞又道:“那你们魔界能治吗?”
珀辰摇摇头:“如他所说,他的身体确实已经被魔气侵染透彻,若想完全拔出,只有优昙婆罗可以做到。”
何涞道:“优昙婆罗是什么?”
珀辰道:“那是仙界至宝,三千年一开的极品花朵。此花开时瑞祥之气缭绕,白色夜开,芳香极美,但翌晨即萎。”珀辰看着何涞:“唯有它,才能拔除老和尚体内的魔气。”
何涞听后沉默。优昙婆罗如此珍贵,别说迹象难寻,纵使寻到了,但花期这么短,谁能保证他们能在花谢前找到呢?况且花在仙界,珀辰身为魔界的人,怕是不能去了,看来唯有她自己一个人去找了。
于是何涞道:“总要试一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师与人为善,普度众生,我想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让这么好的人去死的。”何涞看着珀辰:“我去仙界找找,你先回魔界吧。”
珀辰看着何涞眼中的坚定,片刻后无奈叹口气:“说好了陪你一起,若是我此时离开,那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制止了何涞意图拒绝他的言语,珀辰道:“虽然我没多想救那个老和尚,但是只要你想救,我都随你。”何涞又怎么拗得过态度坚决的珀辰,不得不同意珀辰随她一起去仙界。
澄鉴自始至终都听着他们的对话,待他们谈话完毕,澄鉴不想因一己之身而让他们冒险,于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但何涞执着。像澄鉴这样的人,人界少一个,指不定多久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所以何涞想保住澄鉴,不为澄鉴自己,也要为这人界留住他。
言语间,不多小心翼翼的捧着装满水的钵盂,从门外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佛堂。把水递到了澄鉴手中,不多看了看澄鉴,又看了看何涞珀辰,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何涞扯了扯珀辰,向澄鉴告辞,不多在一旁忙道:“二位施主,我送你们。”
离了寺庙,不多抬起头,严肃认真的问何涞:“女施主,我师父的伤……你们可以治吗?”
何涞看着不过八九岁的不多,想起了澄鉴的嘱托,于是问不多道:“不多,若是你师父的伤治好了,而你师父想要为你寻一户普通人家,让你做一个普通人,不做和尚了,你会愿意吗?”
不多听了,想都没想,直接答道:“不愿意。”
何涞道:“为什么啊?做和尚,你要每天陪着你师父东奔西跑,每天都要灰突突的,而且还有可能挨饿,去化缘时,总能遇到像刚才的店主那样的恶人。但是在一个普通人家,你就不会为衣食住行担心了,再遇到坏人,还有家人为你撑腰,你难道不考虑一下吗?”
不多听了,依旧没有丝毫犹豫:“师父就是我的家人,我就跟着师父,哪也不去。”
何涞见不能动摇不多的决心,于是纳闷的又问了遍“为什么”。
不多告诉她,在没遇到澄鉴之前,他的生活没比这好多少。他是走难的孤儿,孤身一人的日子没少受欺负,若不是澄鉴,现在的不多可能就是哪个乱坟岗上的枯骨了。不多感激澄鉴,在他眼中,澄鉴是他的亲人,他只想每天侍奉在澄鉴身侧。澄鉴是个游方僧,身边不方便带着孩子,把不多送到普通人家是澄鉴的心愿,但是不多只想做个澄鉴身边的小和尚,哪怕吃苦也不想离开。不多说他不怕吃苦,因为在走难得日子里,他已经吃过了所有的苦。如今陪着澄鉴,他觉得这些苦都不算什么,因为澄鉴在行游时会对不多进行教导,而不多学到的也不止书画礼仪,在对人对事时,不多心中也会常怀一份悯怜之心。虽然他现在还小,但他也知道,即使在普通人家有了好生活,也不会比在澄鉴身边学到的更多。
何涞微笑的看着不多。不过以为是个依恋师父的小和尚,没想到不多的经历也如此坎坷,却也丰富。小小年纪就已然有一颗佛心,看来他真的适合待在澄鉴身边啊。于是何涞看着不多:“好吧,看来你师父的嘱托我们是完不成了。你放心吧,我们会治好你师父的,到时候你跟着你师父一定要好好受教啊,争取做一个像你师父那样的有德高僧啊。”于是告别了不多,与珀辰离开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