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牙根紧咬,面色铁青。他知道在夏蒙二人面前杀卓鼎风并不明智,而且此时宁王也在一旁看着,但若是此刻不杀,可以想象卓鼎风出门后就会被誉王严密保护起来,再无动手的机会。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尽管怎么做都不是万全之策,但终究要做个抉择,两害相较取其轻。
“本朝祖制有令,凡涉巫妖者,立杀。这个妖女在我侯府以乐惑人,已引人迷乱,夏大人,请你不必多管闲事。”谢玉一面将夏冬冷冷地封回去,一面指挥手下围成个半扇形,将厅堂出口尽数封住。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厅上这群人中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夏冬、蒙挚、宁王、霓凰郡主和穆青这些人最为棘手。一来这些人本就不一定杀得了,二来以他们的身份如果死在自己府中,不管什么原因自己都得为他们陪葬,所以谢玉已做好了被他们脱身而去的准备。
反正现在事已至此,仓猝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只能先把一切能灭的口全都灭了,再跟宁王他们到皇帝面前各执一词,赌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皇帝会信谁,宁王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诬告自己这个一品军侯,可能还会被皇帝当成党争。若是那人回来也偏帮自己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死里逃生。
“谢侯爷,有话好说,何必定要见血呢?”蒙挚见谢玉大有下狠手之意,也不禁皱眉道,“今日之事,我与夏大人都不可能袖手旁观,请你三思。”
谢玉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府第,两位却待怎样?御前辩理,我随你们去,可是妖女和被她魅惑的党羽,只怕你们救不了。”
蒙挚眉尖一跳,心知他也不全是虚张声势,一品军侯镇府有常兵八百,其中枪手五百,已难对付,更何况等强弩手赶到,四周一围放箭,个人的武技再高,也最多自保而已,想要护住卓家满门,只怕有心无力。想到此处,他不由回头看了梅长苏一眼。
梅长苏此时却看着霓凰,只见霓凰此时拉着苏墨的手,在苏墨身旁,霓凰露出了多年不见的小女儿姿态,让梅长苏恍惚自己又回到的十二年前,梅长苏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虽然霓凰嫁给苏墨,对大家都算是好事,可是看到这一幕,梅长苏终究觉得有些不适。
梅长苏将目光转向到了莅阳公主身上,面对这一片混嚣,莅阳公主神态狂乱,努力踩着虚软的步子挪动,似乎只是一心想赶到萧景睿的身边去。
“莅阳,”谢玉也凝视着她,柔声哄道,“你不要管,我不会伤害景睿,这些年要杀他我早就杀了,所以你放心。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忘记……”
莅阳公主看着结缡二十多年的丈夫,只觉心痛如裂,柔肠寸断,一时间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谢玉的目光又转向了宇文暄,后者耸了耸肩,道:“你不伤念念看重的人,我就不趟这淌混水多事多嘴,说到底,关我什么事呢。”
谢玉阴冷地笑了笑,道:“好,陵王殿下的这个人情我一定会领的。”说着他的目光又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在梅长苏身上刻意停留得久了些,似乎正在打算把这位最让人头疼的敌方谋士趁乱一锅给煮了。
蒙挚不由有些着急,挺身挡在梅长苏前面,偏了偏头问他:“飞流哪里去了?”
梅长苏眼珠转动了一下,哈哈一笑,道:“总算有人问飞流到哪里去了,其实我一直等着谢侯爷问呢,可惜您好象是忘了我还带了个小朋友过来。“
谢玉心头刚刚一沉,已有个参将打扮的人奔了过来,禀道:“侯爷,不好了,强弩队的所有弓弦都被人给割了,无法……”
“混帐!”谢玉一脚将他踹倒,“备用弓呢?”
“也……也……”
谢玉正满头火星之时,梅长苏却柔声道:“飞流,你回来了,好不好玩?”
“好玩!”不知何时何地从何处进入霖铃阁的少年已依在了苏哥哥的旁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剑拔弩张。
谢玉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仰天大笑道:“苏哲,你以为没有弩手我就留不住自己想要留的人吗?对于宁国府的实力,您这位麒麟大才子只怕还是低估了。”
“没错,没有了弩手侯爷还真留不住人!”就在这时苏墨突然插嘴道。
谢玉脸色一变,看向苏墨道:“宁王殿下,你想要趟这趟浑水吗?”
“谢侯爷的家事,本王自然不会管,但是卓鼎风涉嫌杀害内监一案,本王就不能不管了!”苏墨看了眼谢玉,寒声道。
“那本侯今天倒要看看宁王殿下该怎么拦?动手!”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谢玉也就不再废话了,反正只要杀了宫羽和卓鼎风一家,没了人证,自己到时候才可能有一条生路。随着谢玉的一声令下,一众府兵立即杀向了卓鼎风他们。
“放肆!”苏墨一声大喝,身形一动,九道幻影飞出,眨眼便出现在了谢玉面前,看着一脸震惊的谢玉,苏墨使出点穴功,瞬间封住了谢玉的几大要穴。
“这……”蒙挚看到苏墨的身法顿时被惊到了,一旁的夏冬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看到谢玉被苏墨瞬间拿下,那些府兵投鼠忌器,也都停了下来,苏墨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众人,对宫羽笑道:“看来暂时不会打起来了,大家闲着也闲着,宫姑娘,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吧,万一卓庄主一听是个误会,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件好事?”
“好。”宫羽面对如此局面,虽然被苏墨的武功吓了一跳,但是仍能神色沉静,说的话运了气息,字字清晰,“正如大家所知,先父是个杀手,因杀人手法素来轻飘无痕,故有‘相思’之名。他名气虽重,但世上知他真面目的人,也只有他所隶属的组织首领而已。有道是杀手无情,有情便是负累,故而父亲在遇到先母之后,便决定洗手不干。那时母亲刚怀了身孕,组织首领要求父亲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后方可归隐,而那最后一项任务,便是受一名朝中要人委托,杀一个未出世的婴儿。”
她款款道来,语调平实,却让人陡生毛骨悚然之感,连一直发呆的萧景睿,想到自己就是那个预谋被杀的婴儿,心中更是惨伤之极。
“任务的说明很详细,孕妇的身份、容貌、行踪,还有身边嬷嬷的模样都说的很清楚。父亲跟踪了长公主一个月,终于等到她临产。没想到那一夜雷击大火,场面一片混乱,产妇和婴儿身边都围满了人,父亲无处下手,只能回山间树林躲了一日,第二天夜里再去。由于他早就认熟了长公主家的嬷嬷,所以便将她所抱的那个婴儿,无声无息地杀死了……”
卓夫人呜咽一声,几乎站立不稳,被女儿紧紧扶住。
“先父以为任务完成,就离开了睿山,根本不知道雷击那天夜里,在他走后大家发现婴儿混乱的事。后来谢玉归来,知道活下来的这个婴儿还有一半可能是他要杀的那个之后,十分恼怒,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逼我父亲再去下手。这时我母亲怀胎日久,腹中已有胎动,父亲每天感受着自己骨肉的小小动作,早已不是一颗杀手之心,所以他带着我母亲逃了。杀手组织的首领截住过我们一次,可是他跟父亲自**好,不忍杀他,就放我们走了。没想到杀手肯放过我们,谢玉却不肯,他派了另外的人来追杀,我们逃了两年,最后父亲将母亲和我安顿在一个小县城的青楼之内,自己孤身引开追杀者,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长大后查证过,他是在离开我们之后七个月,被谢玉的人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