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是已经“猝亡”的柳芳菲。
柳芳菲已经死了,可她又在东宫出现了,成为了太子身边的女人,在宫禁之内,表演了一出偷梁换柱,大变活人!
洛欢现在彻底明白了,太子说让她留在东宫这样的话绝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句大实话。
至于太子刚才提到皇帝,也无非是用这种方式警告洛欢,皇子妃算个毛,皇帝的女人老子照搞不误!
洛欢从踏进东宫开始,心情从忐忑,惊疑,恐惧,一直到现在,已经彻底成为绝望。她明白为什么霓裳宁可得罪一片人也要把她弄到东宫了,因为太子压根就没打算让洛欢走出东宫大门。
洛欢的情绪变化被太子看在眼里,他微微抬起下巴,柳芳菲嫣然一笑,顺从的走到太子身边,亲密的依偎在太子怀中秀起了恩爱。
太子的手指轻佻的勾起柳芳菲的一缕头发,笑道:“芳菲你看,欢儿和你站在一起,是不是好似一对姐妹?”
柳芳菲娇柔笑道:“这是殿下您有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四个字在洛欢听来格外刺耳,也激起了洛欢心里最后那一点点斗志的火苗,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成了太子的人,因为这样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南楚又国小兵弱,她的命没什么政治价值,也没有经济利益,她死不算什么,太子的真正目标,是宴紫轩!
她被困在东宫,说不定在宴紫轩回来之前就有可能没命了,宴紫轩就会彻底和太子反目,而一个人在过激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做出一些有违常规的事。
在此之前,太子一定对宴紫轩发动了很多次攻击,发现没有用之后,他才用这个办法彻底激怒宴紫轩,到时候再稍加运作,把他逼到最可怕的一条路上。
到此,太子的障碍就完全扫清,说不定哪天等不及再来个逼宫,好家伙,太子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不!洛欢在心里大叫起来,她一定不能坐以待毙,一定不能落在太子的手中!如果落入太子的圈套,她除了只会给宴紫轩找麻烦,她还能干嘛?
难怪宴紫轩什么事儿都不跟她说,就她这智商,这能耐,她能帮他什么?
洛欢一咬牙,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上了咽喉:“太子何必强人所难,做出有悖人伦的事!”
太子的眸光一瞬间阴沉冷冽,俊颜上有寒光一闪而过,很快却化成笑意:“欢儿,以死相逼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一名内侍上前,手指轻轻一动,簪子就被夺了下来。
洛欢心底最深处的怒火终于战胜了恐惧,她噌的站了起来,索性脸面也不要了。
抬起下巴傲然看着太子,丝毫不惧:“你别以为你那点破事儿没人知道,告诉你吧,就皇后派那两个人,慕春和夏晴,我早就想个了法子不经意的让她们两个知道了,不光她们两个知道,各宫各院主子奴才怕是都知道了,你不是能耐吗?有本事你把皇上的后宫全弄你这儿,齐人之福你享个够!”
洛欢说到激动处,面颊通红,汗流浃背,眉梢眼角反而全是精气神儿,一扫刚才的颓唐衰败!居高临下的女王气质爆棚!
太子就算见多识广,可是女人一撒泼,他也架不住,太子终于不耐烦了,他撕下最后一点高贵典雅的伪装,目光阴测测的冷冽森寒,狠狠的在洛欢脸上扫了个来回,锐利的几乎要把洛欢刮一层皮肉下来,洛欢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太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柳芳菲连忙跟了上去,就在柳芳菲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洛欢在柳芳菲的一双妙目里找到了一点意味深长的神色。
洛欢没琢磨过味儿,也顾不上,太子一走,其他人也走了个干干净净,厅里空荡荡的,外面彻底黑了下来,远处的树林像一排魔鬼的黑影,好像随时要逼兀过来将她吞噬。
洛欢搞不清状况,她彻底得罪太子了,现在估计就是在等判决结果,等待太子用个什么法子把她给挖个坑埋了。
洛欢现在的心境好似即将上刑场的革命烈士,可是却没有悲愤激昂的围观群众,不能慷慨悲歌,仰天长叹: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或者干脆大吼一声,尼玛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洛欢发现自己还没出息的跪坐在地上呢,她自嘲的笑了笑,拍拍手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身边出现了一双玉色的鞋子。
洛欢顺着鞋子看上去,泼墨流水云纹白色绉纱袍,宽宽大大,飘飘欲仙,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飘逸的披散在肩头,衬着一张脸精致魅惑,美的不真实。
太子的男宠兰若。
洛欢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觉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吧,他身上就种阴测测的感觉,怎么说呢,反正就不太像个正派人儿。
而且他的职业,啧啧,太子男宠,充其量就是个高级男公关,说的好听文雅点,叫断袖分桃,说的难听点……哼哼。
洛欢不知道这个妖孽跑来干嘛,横竖不是什么好事儿,站起身没理他。
兰若假装没有看到洛欢眼底的那丝鄙夷,他笑吟吟道:“公主何必激怒太子,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明智吗?的确不明智,可是那又怎么样,太子都把她逼到这份儿上了,难道让她做第二个柳芳菲吗?
兰若丝毫不在意洛欢的疏离,温和道:“公主呆了这么许久,想必口渴了,就让在下给公主烹些茶喝吧。”
洛欢还没拒绝呢,两个小宫女已经把茶具端了上来,细细的在案上摆好,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兰若修长手指执起一只紫砂泥壶:“这是我去年冬天收集的梅花雪水,如今用来泡茶,最是沁心。”
他又揭开一只小小的青花茶瓮,用木勺从里面舀出些茶叶放在鼻端轻嗅,他边舀边道:“不知道公主喜欢喝什么茶?我只好自作主张了。”
洛欢现在哪里有心情喝茶,太子一走,又来这么个家伙,还摆开了聊天的架势,像是来做说客,劝她老老实实的归顺太子?
洛欢心里存了戒备,兰若说的了什么,泡了什么茶,洛欢完全没有听进去。
兰若泡茶的动作很好看,云雾蒸腾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手指纤长柔韧,一丝瑕疵也没有,在水雾中恍如白玉,晶莹温润。
随着他极富观赏性的动作,洛欢竟觉得刚才焦躁的内心奇迹般的渐渐平复,平和安静起来。
兰若的声音像一缕隽永的烟尘,又好像倦怠的夜风,柔柔的扑在脸上:“公主和太子之间想必是有些误会,其实,太子也不想如此,只是对公主有些情意罢了,公主又何必惹太子不高兴呢?”
原来兰若就这点儿口才?哼,洛欢嗤之以鼻。
室内点起了烛火,在水汽缭绕间灯影虚幻摇曳,让人仿若置身在海市蜃楼的幻境世界,而晚间微凉的薄雾,更加深了这飘渺之感。
茶汤的香气很奇特,在室内飘散开来,越来越浓,兰若精致的面容有一丝波纹,他微微侧过来的脸很美,仿佛玉人一般赏心悦目,他清淡如水的声音比起那些强硬挑衅更让她心悦诚服,
原本的那些不屑和嘲讽渐渐的被洛欢遗忘在脑后,好像记忆被暂时封印,洛欢喃喃道:“是啊,是啊。”
兰若形状优美的嘴唇浮起淡淡笑意,他的手指灵巧的在洛欢眼前看似不经意的抚过,洛欢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水烟,迷离又轻盈。
兰若的眼中有奇异的神色,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既然如此,公主何不留在东宫呢?太子怜香惜玉,许了您贵妃之位,多么的情深意重。”
洛欢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她完全没听到兰若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他的气息格外受用,顺从而赞同的点了点头,兰若见时机差不多了,他从朝外间看了一眼,两名宫女立刻上来把洛欢一左一右的扶了起来。
洛欢迷迷糊糊的站起身,猛然意识到这样不妥,她还尚存了一丝理智告诉她,她这是被蛊惑了!
那茶汤不对!
洛欢奋力挣开那两名宫女的桎梏,却发现浑身无力,完全使不上劲儿,连脚步都是虚浮的,她艰难的抬起手,指着兰若那张镇定自若的脸,从喉咙里挤出字眼:“你!贱人!”
兰若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自己,凝视在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洛欢彻底绝望,就像即将被宰杀的一只肥羊,脑子昏沉不听使唤,她哆嗦了两下,喃喃道:“宴紫轩。”
这时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三个字。
洛欢在唇齿间重复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她希望出现奇迹,渴望在最绝境的时候,宴紫轩能像每一次的从天而降一样,给她希望和力量。
就在她最后一次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