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纤细的宫装女子,正是太子妃云蓉。
洛欢有小半年没见过云蓉了,都快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如今再看,她比半年前更瘦了,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黄色,眼底一片鸦青,阴鸷中有怨毒。若不是涂了点脂粉,那张脸完全没办法看。
皇后道:“蓉儿,你跟公主说说,那玉佩是谁的?”
云蓉瘦削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额前一点珊瑚花钿红的刺目,像一滴鲜血,使她孱弱衰败的容颜看上去分外妖异。
云蓉恶毒的目光在洛欢身上停了一秒,转头对皇后道:“母后,儿臣认得那玉佩,正是太子之物。”
皇后莞尔一笑,故意看了洛欢一眼:“蓉儿,你再看看,莫要看错了,冤枉了好人。”
云蓉抿着嘴笑的阴森森的:“母后,太子是儿臣的枕边人,他的东西,我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皇后轻轻颔首,浮浮的瞅了洛欢一眼,像是在说,怎么样,这回你抵赖不了吧。
洛欢就知道云蓉这厮一出来准没好事儿,她这一句话,更加坐实了初兰勾引太子的事儿,一下子把客场作战的洛欢给搞的更加被动。
被人抓住了把柄,洛欢极度的不爽,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几乎是一个人在战斗,洛欢死死盯着云蓉,目光摄人,云蓉毫不畏惧,反而一脸快意的勾起一抹笑。
怎么办?就这样不战而败了吗?眼前的情形,对洛欢实在不利,玉佩是太子的,络子也是初兰打的,人证物证都齐了。
皇后根本就不是来找洛欢问情况的,她压根就是把坑给挖好,只等着洛欢往里面跳了。
洛欢把心一横,直着脖子道:“皇后娘娘,就算玉佩是太子的,可是我相信初兰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人陷害!”
皇后的声音饱含威仪:“洛欢!你还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皇后动怒了,洛欢知道皇后不是徐贵妃,手段比徐贵妃要高明的多,耍无赖那一套在她面前根本走不了三个回合,再加上那个云蓉,自己完完全全处于劣势。
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洛欢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洛欢背脊弯了几分,声音也和软了不少:“娘娘,刚才臣女糊涂了。”
见洛欢服软了,皇后的脸色好看了点,口气也和蔼了:“欢儿,初兰是你的丫头,如今她坏了规矩,本宫便把人交给你,你自行处置吧。这件事情说到底不光彩,本宫暂时替你记下,省的那起子嚼舌根的小人乱说乱传,你还没大婚,虽说是下人糊涂,可是对你毕竟是不好的。”
洛欢咬了咬嘴唇,一躬到底:“娘娘,初兰虽然是我的丫头,但是此时事关太子,这事儿又出在宫里,一切还请娘娘做主。”
洛欢这么识相,皇后很满意,冰冷的凤眸缓和多了,她沉吟道:“初兰毕竟是初犯,怎么都要宽恕一二,只是继续在月桂宫伺候怕是不妥,就调她去上阳宫吧。对外就只说她办差不利被罚。”
上阳宫是冷宫,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是也有份例可以度日。
皇后本来就是要通过这事起到震慑洛欢,并且抓住洛欢把柄的目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又做出慈悲大度的样子,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不到万不得已,洛欢实在不想弃车保帅,哪怕初兰是一颗有污点的棋子。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洛欢斗不过皇后,硬碰硬只会死更快。
离开凤仪宫时,云蓉还专门在宫门口等她,她站在暗处,鬼魅一般,笑的狰狞又刻毒:“真没想到,你的人还存了这种龌蹉心思,也难怪,主子不安分,下人能好到哪里去?”
靠,洛欢现在很想一耳光打歪云蓉那张脸,可是她忍住了,点点头:“行行行,娘娘教训的是,不过,娘娘有这会子功夫,还是好好去管管您夫君身边的人,别弄出些秽乱宫闱的事让您没脸。”
太子如今豢养男宠,这事儿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云蓉一听,脸色唰一下白了,气的乌青的嘴唇抖了几下,想说出两句反驳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欢前脚回宫了,后脚慕春和夏晴就到了,美其名曰,补充人手。
戏演到这儿,洛欢也全看明白了,上次她拒绝了皇后要给她塞人的建议,皇后就导演了这一出戏,现在是初兰,没准下一个是红玉或者青珠,各个击破,反正不达到目的,皇后不会善罢甘休。
洛欢心中苦笑,得了,收下吧,收下也好,暂时麻痹一下皇后的视线,总比她步步紧逼要好过些。
但是,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很不好,很郁闷。
洛欢站在院子中央,抬头望了望宫墙上的四角天空,那里有燕子飞过,这本是司空见惯的,而现在,她居然无比的羡慕那些燕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
而她的自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人在后面轻唤她的名字,宴紫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洛欢身后,春衫薄透,他身体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料贴在洛欢的背上,很妥帖。
洛欢没有动,宴紫轩轻轻拥住她的肩膀,低头俯在她耳边:“我来迟了。”
洛欢这才觉得面颊上凉凉的,湿湿的,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把头靠在宴紫轩肩膀上:“你说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天际边升起一弯上弦月,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宴紫轩高大的影子覆盖上洛欢的,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屏障:“这宫里就是这样,以后慢慢你就习惯了。”
洛欢恻然一笑:“是我想的太多了。”
宴紫轩在洛欢眼底看到一丝疲惫和落寞,伸臂环上她的腰:“大风大浪都经历不少了,怎么这关反而过不去了?”
自怨自艾只能是短暂的,她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更加凶险的未来,洛欢用力把脑袋在宴紫轩的胸口蹭了蹭,猛的抬起头:“我想见见初兰。”
宴紫轩的声音很轻,像晴空上的浮云:“好。”
他温热的气息缠绕在洛欢颈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淡淡的薄荷味道。
宴紫轩办事效率很高,初兰事件过了三五天,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后,洛欢就在上阳宫见到了初兰。
上阳宫的生活当然不如月桂宫,吃穿用度被克扣那是常事,宫女们得自己做点针线补贴用度,再加上上阳宫的宫女多半是犯了错打发来的,到了年纪也不能出宫,所以日子熬的苦,初兰是个漂亮姑娘,可是才过了这么几天,就明显憔悴多了。
洛欢站在门口,初兰本来坐在台阶的阴凉处做针线,一看到洛欢,已经哭的空洞的眼睛又留下泪。
初兰神色凄苦,眼巴巴的看着洛欢:“公主,如果奴婢说,奴婢是受人蛊惑的,您还信吗?”
洛欢来找初兰,就是想问问这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她依旧想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这场阴谋的细节。
初兰神情怔怔道:“奴婢那天去凤仪宫的小厨房取点心,遇到了贺贵嫔,她问了奴婢好些话,奴婢只觉得她很可亲,就一一答了。后来皇后每次赏东西奴婢去拿,十有八九能遇到她,这么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洛欢恍然,贺贵嫔果然是皇后的人,皇后当然不可能和一个小宫女聊天,那么宫女出身,素来平易近人的贺贵嫔,就成为了一心攀龙附凤的初兰的精神导师。
贺贵嫔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深知什么元后旧人啊,什么皇帝宠爱啊,都没有抱皇后大腿来的更实在。
这才是贺贵嫔在后宫能母子平安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如果说皇后是猛虎,那么贺贵嫔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了。
初兰继续道:“后来贺贵嫔身边的宫女碧霜经常来找奴婢闲聊,渐渐的就说到前程上,说您迟早是要嫁给三王爷的,我们这些人跟着您嫁过去,没准还能挣出个好前程……”
洛欢打断她:“所以你就盯上了三王爷?”
初兰的头更低了,声音细小的跟蚊子似的:“恩。”
洛欢按捺住怒意,又问:“那你怎么后来改变目标,又搭上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