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的某一座府邸里,一个年轻男子在收到了一封密信之后,那张总是笑吟吟的温和面孔上,终于泛起一丝凌戾。
宴紫轩,算你狠。
由林东儿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终于风平浪静了,宴三爷闷声发大财,那是暗地里的,一般人不知道。
明面儿上,徐贵妃成了胜利者,她解除了禁足,重新复宠,虽然没有皇贵妃风光,但是有皇帝的宠爱,徐贵妃仍然是后宫第一得意人。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后宫里,皇后和徐贵妃分庭抗礼,朝堂上,宴云焕似乎也不输于太子。
可是洛欢作为一个旁观者,却敏感的感觉到,徐贵妃的这次复宠,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就好像看似恢复平静的水面,会冷不丁爆发出惊涛骇浪。
带着这样的心情,冬至很快到了。
按照惯例,宫里要举行一个宴会,今年喜事多,两个皇子都赐婚,林贤妃有孕,宴会不能从简,相反还得热闹。
洛欢带了青珠红玉沿着长街往前慢慢走着,后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红玉拉了拉洛欢袖子,小声道:“公主,徐贵妃的轿辇。”
徐贵妃曾经想要自己的命,洛欢从心里不想惹着尊煞神,连忙退在一边,静静等待徐贵妃的轿辇经过。
洛欢低垂着头,感觉到上方出现了一座描金红木镶了各色宝石美玉的华美轿辇,辇上垂下了一副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的裙摆。
裙摆停住不动,二公主的声音响起:“洛姐姐,你也是去参加冬至宴的吗?”
洛欢抬头一看,二公主站在徐贵妃高高的步辇边,一脸春风得意。
洛欢懒得跟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一般见识,没理她,礼数周全道:“贵妃娘娘金安。”
一阵难捱的沉默。
良久,没有温度的威仪女声发出冷冷的指令:“走!”
步辇渐渐远去,青珠叹道:“徐贵妃好大的架势啊。”
洛欢叹了口气,徐贵妃这次来者不善啊。
前脚徐贵妃刚走,后脚又来重量级人物一枚。
太子来了。
洛欢自从在凤岭见过太子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听说太子妃受伤之后,在床上昏迷了个把月,身体更差了,几乎没法见人,一个月有十八九得呆在屋里静养。
不过洛欢从太子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一点不愉快,反而还带点春风拂面的意思。
太子一见是洛欢,又见她礼数周全,口气很是温和:“公主不必多礼。”
洛欢微垂着头,却用余光看到太子身边站着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洛欢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女子。
这个是有点过分好看的男人,他穿着墨色绣同色暗纹的长袍,一头如墨长发光滑如缎随意散落在肩头,白皙的脸,淡墨般的眉。
一双细长而清丽的眼眸,清雅飘逸。他的眼角有一颗细小的,朱红色的泪痣,像一点雪中红梅,让他稍显有些冷淡的脸上,生出些妖异来。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超脱性别之外,雌雄莫辩的美,要是用现代语言来说吧,那得是花美男中的花美男。
洛欢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呆了呆,那男子倒是对洛欢明显的惊愕丝毫不介意,他眼神清亮,淡然一笑:“兰若见过公主。”
兰若,好一个鬼气森森的名字啊。
老实说,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太子身边,和周遭的环境相当的格格不入,甚至,有点诡异。
就在洛欢对该男子的身份产生猜想的时候,太子开口了:“孤先走一步了。”
洛欢连续遇到两尊大神,不想再遇到第三尊,可是事与愿违,第三尊大神马上就来了。
宴三爷没什么架子,跟洛欢一样,也是走过来的,身边也只带了两名随从。
见洛欢还傻站着,不耐烦里还带着只有洛欢听得懂的关切:“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宴会就要开始了。”
洛欢“哦”一声,小媳妇似的跟在宴三爷后面,宴三爷觉得洛欢好像有点不对劲,脸色一沉,脚步一顿。
洛欢赶紧把刚才遇到徐贵妃和太子的事情招了。
宴三爷冷眉微挑,薄唇一勾,冷冽的俊脸上有一丝凉凉的笑,怔了一秒,他才缓缓道:“有爷在,不用理他们。”
靠,好霸气,好威武,被保护的感觉有木有!洛欢一刻七上八下的心立马就归位了,乖乖的跟在某人后面小碎步走。
走到大门口,手指一热,藏在广袖下的手被宴三爷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了一下,然后迅速分开了。
妥帖而又窝心的小默契。
洛欢踩着点儿来的,她刚坐下没几分钟,内侍高唱:“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跪下接驾。
皇帝明黄色的袍角一闪而过,后面紧跟着绣花裙裾,待礼毕,洛欢才发现,伴驾的除了皇后和徐贵妃,还有许久未曾露面的柳婕妤。
柳婕妤身体恢复了,容色依旧,依然是皇帝身边光鲜亮丽的宠妃。不过太子现在不犯抽风了,没有时不时往柳婕妤这边看了。
因为他有了新人呗。
洛欢一直有耳闻,太子身边有个男宠,想来就是那个兰若。其实在古代,贵族男子身边有个把男宠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也没人会用道德伦理来约束这件事儿,逢场作戏而已嘛,没人当真。
可是太子公然把男宠带在身边,跟他一起出席宴会,这就有点过了,皇帝面儿上没说什么,可是看太子的目光,明显有些不满。
在场的都是人精儿,谁没发现皇帝的微妙表情?皇后有点尴尬,徐贵妃当然是一脸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柳婕妤呢,碍于皇后在场,她也只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坐在离皇帝比较远的位置上。
气氛明显不佳,众人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宴云焕跳了出来:“父皇,儿臣最近得了一盆琼花,可巧今儿开了,想献给父皇赏玩。”
一听有宝要献,皇帝的表情缓和多了:“大冬天哪里来的琼花?再说,琼花是南方的花种,在北地怎可成活?”
宴云焕口气里带点小得意,还有点迎奉讨好:“儿臣还记得父皇早些年去南边儿,对琼花盛开的美景赞赏有加,因此儿臣就试着在北地培育琼花,如今已经是成了。”
皇帝来了兴趣:“那就呈上来看看吧。”
宴云焕挥了挥手,还没抬上来,就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像一缕悬浮在空中的鲛纱,落在每个人的发间和肩膀。
比茉莉更粉嫩,比莲花更清寂,纤细的像春雨,又偏有厚重的质地,久久不曾弥散。
开满荼白色花朵的巨大花盆很快就被呈了上来,那花树足有一人来高,高大茂密的树冠上,琼花缀满枝头,砌雪堆云,如诗如梦,仿佛瞬间就置身于秀美的南国山水之间。
人群发出一声轻轻的赞叹,皇帝刚才因为太子公然带男宠而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因为这盆美丽琼花的出现而好了很多。
再看宴云焕的时候,觉得这个儿子最近不争气吧,但是于孝道上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立马觉得宴云焕可爱顺眼多了。
皇帝点点头:“恩,这琼花开的这样好,想来是费了许多心思的,老四你有心了。”
有妃嫔立刻凑趣:“托皇上的福,咱们才能在大冬天看到这么美的琼花。”
见皇帝高兴,众人随声附和,又赞扬了四皇子孝心可嘉,徐贵妃教导有方。
徐贵妃自从被解除禁足之后,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儿子被皇帝夸,连带自己脸上都有光彩,一时也难掩得色。
洛欢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人家出人家的风头,横竖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儿,洛欢抿了口茶,恩,挺好喝。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飘到洛欢身边,端上了一个瓷碟儿,碟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栗子酥四件儿,洛欢下意识一抬头,呵呵,宴三爷正遥遥的望着她笑呢。
洛欢咬了一口栗子酥,跟上次在大公主那儿吃的味儿一样,香甜!
上面的人都在演戏,哪里注意到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刚还觉得宴会枯燥的某人,这会儿吃着爱心点心,心情大好。
皇帝还沉浸在父慈子孝的氛围中,皇帝兴致很高,更是走下御座亲自赏玩琼花。
然而,天堂地狱,红颜枯骨,往往就是那么一念之间。
皇帝的龙爪子刚刚碰到那盆琼花的一刹那,诡异而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